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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背叛你我爱你

巨人石像的手掌非常大,段振辉迈着木木的步伐,跟着大狗往一侧走去,躲到远远的地方去说悄悄话。

他的背影,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但席维是绝对不会真的可怜他的。

狗小弟装模作样挥动爪子,向肉段告别,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坏笑。

医生歪着头看着他,忽然觉得席维这小子真是可爱极了。他走过去,肩膀轻轻撞了席维一下,“毛绒小狗狗坏兮兮的笑,只会更吸引坏人来揉搓它的脑袋瓜,或者把它软乎乎的小肚肚塞进嘴里,咬啊咬,舔呀舔,肚肚下边的毛毛都舔湿了。嗯~嗯~让人抓心挠肝,真是心痒痒~”

“小狗狗……好吃吗?”席维认真地问道。

医生嘴角抽动了一下,“我在说小狗狗。”

其实,更准确的说,他是在调|戏小狗狗。

“对,小狗狗啊。”席维直爽地看着他。

医生无奈地提醒,“狗爷它弟弟,难道你没觉得小狗狗与你有哪方面的相似之处吗?”

席维恍然大悟,然后又觉得医生将他与小狗狗混淆,是一件很不正确的事情。

“你说的小狗狗,是那种软绵绵的,毛绒绒的,带着奶香的,绒球一样,棉花糖一样,冰激凌一样,好吃的,”一边说,席维一边用手比划,“我和这种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但我绝对不是说小狗狗不好,我喜欢它们,真的,而且我也完全理解你想舔舔它咬咬它的心情,因为我也一样。”

说着说着,席维舔了舔尖尖的犬牙。

医生满脸迳

也就是说,你是一只爱吃其它小狗狗的小狗狗?对同伴抱有超级邪恶的食欲,这就是你与它们最大的不一样?

真是,同类相残不要太凶残啊。

哎,不管是什么品种的幼崽,哪怕看着再可爱,在它们的世界中,还是就只知道吃么。实在,太没有情|趣。

没调|戏成,反被惊吓到了,医生挫败地垂下肩膀,打算找沉稳可靠的大叔安慰一下受伤的小心灵。

铁拳站在手掌悬崖边缘,面对无边的透明碎片,从内到外,整个人过电一样,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那像是在面对着无穷无尽的世界,而在那样壮观的未知面前,人,尤其能够体会到自身的渺小,从而迷失在苍茫的恐惧与刺激当中。

面对未知,惊悚,恐惧,迷茫,孤独,无力……种种负面的情绪,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对心灵巨大的吸引力。

是的,眼前的情景,不但让人害怕,更让人痴迷。

即便完全看不懂那些碎片代表的意义,可铁拳仍然感受到了那种致命的吸引力,吸引他不断想要去追寻,那隐藏在世界尽头的,最终极的秘密。

天长地久,一生一世,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再想去理会,除了眼前的一切。

“大叔?”

“大叔。”医生叫了两声,铁拳完全不回答,于是医生握紧铁拳的双肩,坚定地将他扳回到自己面前。

“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看着我,大叔。”

“啊!”

铁拳一声咆哮,疯了般挥起拳头,狠狠砸在医生的鼻梁上。

但这回,医生没有被打飞出去,他微微侧了侧头,默默抹掉口鼻间渗出的一丝血迹,然后回过头来,平静地微笑。

“不看着我,这一拳虽然重,却不爽了,所以,大叔,看着我。”

铁拳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像一头发了狂的公牛,但是,看着医生,和缓与平静渐渐进驻了他迷失的内心,他的眼神慢慢平和下来,认真看着医生,看他英俊逼人的脸,看他深邃无边的眼。

忽然,铁拳胡子拉碴的脸上浮起一抹暗红。

“……变态,你耍什么帅!”

“大叔脸红了。”医生马上不正经地邪邪坏笑。

“那不是脸红!好吧,就算是脸红,那也是为了我失去自制力而感到羞愧的脸红!”铁拳喘了口气,扭开脸,突然压低了音量,“那个……不好意思打了你,还有,谢谢你。”

医生收了笑容,撇下一句“无聊”,离开铁拳面前。

铁拳一呆,也暗下脸色。

这就是医生,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更琢磨不透他的好恶,有时候,他以为他是在关心他,他们可以做朋友,但在下一秒,一些现象却又在告诉他,这种想法是错的。

深吸口气,铁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振奋起精神,去看大寒小寒。

双胞胎也呆呆看着透明碎片,只不过他们在协同一致地摆动脑袋,上下左右缓缓移动,两个人的动作看上去跟一个人一样。

铁拳大手一伸,把他们扳回来,大寒小寒呆呆地,似乎仍回不过神来。

“双儿~”席维凑上去,这个闻闻,那个闻闻,“你们一定又吃冰激凌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香?”

明明吃了,却那样吝啬,都不告诉他冰激凌的牌子,又不是要他们请客,宰也是宰肉段呀,他们干嘛那么小气。

席维伸出爪子,去摸双胞胎的身体,打算从他们身上寻找到蛛丝马迹。

“喂,摸哪里?”

大寒抓住席维伸进小寒衣服的爪子,小寒抓住席维伸进大寒衣服的爪子,同时瞪他。

席维大感无趣,也学着医生,丢下句“无聊”,灰溜溜地走开了,留下双胞胎与铁拳三人,一起额头青筋直跳。

“哎,想啥呢,知道该怎么关门了吗?”席维蹭到医生身旁。

医生摸摸下巴,忽然道:“我们为什么没受影响?”

“又不是吃的,看那些干啥。”席维理所当然道。

医生无语了下,“是啊,像你这种光知道吃的低智商吃货,自然无法被那么高端的东西吸引。”

啥?席维不干了。

“我吃货我承认,可我顶多是不爱花心思在那些碎片上面,凭啥因为我不感兴趣就说我低智商?你又不是吃货,还不受影响,你才是低智商。”

医生恶劣一笑,“哦,我没事,原来我低智商。”

席维是那种永远听不出反讽的人,“对,这多好,低智商幸福啊,要是珍珍亲进来,一定已经沉迷到无可自拔了。”

医生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搭理狗小弟实在是最低智商的一件事。

“过来,大寒小寒发现了什么。”铁拳叫他们。

双胞胎手持□□上的瞄准镜,往巨人胸口看去。

“他胸前挂着面牌子,上面似乎画着些奇怪的符号。”

席维也仰起头看,巨人石像太高了,模模糊糊看到,他的胸前的确挂着面巨大的青铜牌子,牌子正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给人的感觉……无比熟悉。

好像,那是一种他虽然没学习过,却通过什么方法镌刻入灵魂里,他天生就该懂得的文字,就像吃月光,就像榴榴的叫。

而文字,自然会传达讯息。

双胞胎把瞄准镜递给他,“用这个看。”

文字在席维视野中放大,渐渐的,他感受到有神秘的力量,从心中缓缓升起,那是修行功法的呼应。

“狗……”

“什么?”

“天狗……”

随着席维的话音,在他眼中,巨人石像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变化,那似乎已经不再是初见时以为的人类,巨石像,竖立的双耳,身后烈焰盘绕的长尾,那似乎,就是一条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狗。

这狗,高高在上,俯视着他,威严庄重,沉稳平和,却又……如此孤独。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巨大的狗,在他还只是一名普普通通食欲旺盛的人类时,在他还没有修习来自它的功法时,他们,就见过。

伴随着海浪,天赐的机缘,是偶然,还是命运。

而天狗,什么是天狗,巨大的青铜牌子可以告诉他,但其实在许多古时文献中,已早有对天狗的记载。

天狗状如大奔星,有音榴榴,可以御凶,其下止地类狗,所堕及炎火,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

祛邪御凶,其音榴榴,炎炎火光冲天而起……种种种种,说的,好像都是他非常熟悉的存在。

他最亲最爱的家人,他的默默,他的兄长。

“天狗怎么了?”医生问,他们不是席维,在他们眼中,石像仍是巨人的石像。

天狗归位,周而复始。

席维动动嘴唇,什么话都没讲,默默放下瞄准镜。

“席维?”铁拳也问他,他们都看不懂那些花纹,而席维似乎不一样。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席维抿唇,绷紧自己强壮的咬肌,这使他看上去,甚至有些狰狞,“果冻巨人守着城关,守的好好的,这里……根本不需要狗。”

……

另一边,段振辉与大狗当面而立。

他们沉默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彼此静静凝视。

但与表面的平静相悖,段振辉的心中,像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之夜,混乱而狂暴,愤怒而悲凉。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大狗先开了口。

“我?”段振辉惨惨一笑,“是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大狗端端正正坐着,高高扬起头颅,你知道了。

段振辉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真的……是你。”

大狗缓缓点头,是我。

男人闭上双眼,一滴一滴,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

是我,又如何?

“你骗我!”段振辉怒吼。

骗你,又如何?大狗依然波澜不惊,琥珀色的瞳眸那么明亮,嘴角似是还挂着一丝微笑。

段振辉不敢置信地看着它,震惊于它竟是这种反应。

“你……你刻意接近我,欺骗我,你……你不怀好意,你要害我!”

嗯,大狗不在意地摇摇耳朵,神态悠闲,你说的都对,但,那又如何?

“我……我!”段振辉浑身都颤抖起来,整个脑子嗡嗡作响,眼前的情形,一步步切中他的想象,将他引领向恐惧到近乎崩溃的那个可能性。

“你是故意的,严导,兰茵……都是因为你,都是你,你故意的……”他喃喃着,一句句吐露恶意的真相,但揭露真相伤害的不是这个可怕的敌人,可怕的……狩猎着他们的狗。

这真相,亲口说出,他比任何人,都感觉到无比疼痛,无比受伤。

朱兰茵,暂且不说,但严授纲,有因就有果。大狗仰头望向巨大的石像,传说,犬是很有灵性的生物,因为忠诚,所以大能会请犬来看门。如果管奇臻说的是真的,那么世界阵,该就是阐述世界奥秘的因果之阵。

大狗收回目光,看着段振辉,看守因果的生灵,是最古老高贵的犬,所以,可不可以这样去想,天下间的狗,或多或少,都被老祖先赋予了因果,而与身带因果的犬牵扯到一起的人,也更容易种因得果。

每个人的结果,都是每个人日积月累的选择,这是命运,同时也是科学。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我不关心!”段振辉用力挥动双手,“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杀了他们!”

大狗歪歪头,杀了他?不,尽管我曾试图。至于,他是否因我而死?也许。

段振辉的身体又晃了晃,他捧住头,艰难地□□,“……你的确在复仇,向我们,复仇。”

不该吗?大狗奇怪地看着他,理应不需要我提醒你,你们,都做了什么。

“你可以杀了我!再来一口!”段振辉大吼着撕开自己的衣领,将咽喉赤|裸|裸送到大狗面前,“干脆利落些,像个男人一样!而……而不是现在这样,这样……这样……”

他说着,说着,眼角不可遏制地,泛起了泪光。

痛苦……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这样,是怎样?大狗尖尖的嘴巴,轻轻扫过男人的喉结,给他带来一阵战栗的痒。

揍你,拿浴缸淹你,不许你交女朋友,帮你情敌一起欺负你,强迫你做苦力,给园子拔草,抢你的棒棒糖,讹诈你的内裤,把你当便宜钱包,逼你买我的香皂,把你踩来踩去,强迫你当小摊贩厨师,逼你扮演席大狗,使唤你干这个干那个,对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段振辉傻傻呆住,他……原来他一直过得这样惨,不一件件说出来,他都不知道。

“不是这些!我是说,你强迫我,你为什么强迫我说……说那些……”

说什么?大狗天真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强迫我,说我爱你!”

段振辉终于讲出来了,大狗神色仍是那么平静,这平静,衬托着如此激动的他,那么悲凉。

你不该吗?你当然应该,你,段振辉,必须爱我。大狗的心念,无比坚定,无比霸道。

“为什么……”

恨他的话,杀了他,就好了,当初的事,他不能否认,无法否认,青皇恨他的话,杀死他就好了,用命去赎罪,无话可说。

但是,现在不是这样,它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多事,叫他……如此痛苦。

欺负他也好什么都好,他们之间,的确一日比一日,更加亲密,他一遍遍地说着爱它,其实,哪怕不说,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也仍是那么温暖喜悦。

此时的他,是真的爱着它,可是,它却不爱他,它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计谋,都是算计。

获得他的信任,获得他的爱,然而,假的,全是假的。

感受着男人痛苦到发狂的内心,大狗挺胸抬头,高高竖起双耳,英姿焕发。它眼中闪耀着灿烂的琥珀光彩,就是一只即将完成一场最为艰巨战斗任务的军犬,充满着一往无前的凶悍与誓约胜利的光芒。

你终于知道我当初的感受了,现在的你,感同身受。当初的你,穿着军装,顶着肩章,即便你我不认识,却仍改变不了你是我的战友的事实。但就是这样的你,我的战友,却背叛了我,轻描淡写,给我送去死亡。我不畏惧死亡,我每时每刻都抱有为战友而死的决心,可,不是那样,我的死,不该是那样。

大狗的身躯巨大起来,飘逸毛发滚滚长尾,如白金的烈焰在身周熊熊燃烧,威严肃杀。

从前的你,无论怎么说,你都不会懂,但现在,你懂了。是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不敢置信的疼痛与无法遏制的愤怒。你的爱和信任有多深,你的痛苦与愤怒就有多重。段大校,我的战友,坚毅果敢,彪悍强壮,英姿飒爽,我曾经那么信任那么挚爱的,几乎被赋予了我一生全部存在意义的——我的战友。

所以,经历我曾经的经历,体会我曾经的体会,痛苦我曾经的痛苦,愤怒我曾经的愤怒,这才是我想要给你的,这才是你必须得到的。

静默。

无边的静默。

久久,久久之后,低低的声音,仿佛爬出自深深的地底,以一种小到不能再小的音量,游移漂荡。

“呵呵呵……”段振辉笑了,沙哑,恐惧,不似人声。

“战友,我爱你……我爱你,战友……”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男人虽然在发出声音,可是他整个身躯却一片死寂,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已经变成了一滩乌沉沉的泥沼。

不见丝毫生机。

身着那身全世界最英武帅气的军装,只有你,无法释怀,无法原谅。

它的心念,如冷硬的旋风,在他心中肆虐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