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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巧舌如簧

龟田雄二与众倭寇进入山隘后,眼前豁然开朗,扑面而来的是纯净的空气和满目的葱绿植物,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古树威蕤参天,虬枝交错。愈往里走,景色愈来愈美,沿途崖顶如砥,飞瀑幽泉、突兀的嶙峋怪石、深幽的丛森等目不暇接。

“明国山水大气磅礴,赏心悦目,比吾辈祖国日本细腻山水美多了!”龟田雄二心里概叹道。

这时一个倭寇被空中飞着的什么东西冲脸上蜇了一下,他感觉一股刺痛,用手用力在脸面一拍,惊吓一跳,“蜜蜂?”

“什么事?”龟田雄二问道。

“启禀大头领,蜜蜂的,蜇伤吾。”

“那来的蜜蜂?”龟田雄二举目一望,果然有些蜜蜂三三两两在四周树丛、草地及少数倭寇的头上盘旋、飞舞。

“明国此地的百姓早就相率逃窜一空,无影无踪了,这儿如何还会有人放蜂养蜂?”

“龟田君,汝的,快看!前面的确有人。”军师小路参二指着不远处的旷野对龟田雄二道。

原来前面不远的旷野里,有一个养蜂人忙得不亦乐乎,旁边还有两蜂箱,其中一只蜂箱里不断有蜜蜂忙忙碌碌飞进飞出。

“这个明国人一定是个探子,抓住他!”

龟田雄二话音未落,两个倭寇已经如离弦之箭一样,窜到了养蜂人跟前,其中一个力大如牛的粗壮倭寇,象老鹰捉小鸡一样提起了养蜂人,养蜂人双脚离开了地面。

养蜂人手脚乱蹬,慌作一团,“汝等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啊?怕不怕王法?”

“王法?什么的王法?”龟田雄二用半生不熟的汉语晦涩地问道。

“大明的王法啊?不懂吗?”

“吾的,不懂!”龟田雄二狞笑道。

“汝等是化外之民吗?”

“化、外、的、民?”

养蜂人瞅了一眼龟田雄二及周围的人,“啊!还真是化外之人呢?汝,汝是牛角将军?”

“什么的,牛角将军?命在旦夕还胡说八道。”

养蜂人改用倭语道,“吾的明白了,汝系倭国,不,不,汝系日本国的羊角大仙?”

原来日本人管头盔叫“兜”,他们还在兜的顶部特意开了一个孔,用于把乌帽子的顶部从头盔里拽出来。这还不算什么,更奇葩的是龟田雄二头盔鍪上还安装了两个长的牛角,俗称为“牛角肋立桃形兜”,形状又酷似一对山羊之角。日本的武士盔鍪越奇葩,标志着这个武士的地位越高,地位越高的武士则越冷血强悍。

“汝的,什么人的干活?”

“吾的,百姓的干活,放蜂的干活。”

“别的明国人见吾辈唯恐逃之不及,在吾辈锋刃之下,非死即伤,余者窜逃荒山野岭。汝的,为什么还敢在此放蜂?汝的蜜蜂还咬伤了吾的大日本勇士,快说,谁派汝来刺探军情的?”

“这样抓住吾多费力啊?放下吾,吾再细细道来。”养蜂人边挣扎边说。

“放下他!”

“哈尹!”听到龟田雄二的命令,这个粗壮的倭寇将手脚不停挣扎着的养蜂人从半空中放了下来。

“汝的为什么会日语?汝的是明国谁的探子?不说,死啦死啦的!”龟田雄二右手按着武士刀,鹰隼一样的眼睛逼视着他。

养蜂人战战兢兢,半晌才嚅嗫道,“诚如羊角大仙,不,不,不,诚如牛角将军所言一样。”

“所言什么?”

“吾的确是探子。”

这句话一下子炸开了锅,众倭寇一下子“哗”地抽出了雪亮的倭刀,将养蜂人团团围住,只等待龟田雄二一声令下,立马就会将养蜂人砍成肉酱。

“不得造次!”龟田雄二高声将众倭寇喝退。

“唔,好的。只要汝的,说实话,饶汝一死,供出情报,吾的,还大大的有奖赏。”龟田雄二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皮笑肉不笑。

“吾的是想问一下,牛角将军,不,牛角大头领,汝的,打猎否?”养蜂人结结巴巴问道。

“吾的,打猎。”

“汝的打猎!汝的如何打猎呢?”

“用箭射!”

“大头领神勇,箭无虚发,猎物非死即伤。对不?”

“对,吾之箭下无物可逃。”

“伤的有不?”

“有的。”

“猎物负痛而逃呢?纵马而追?森林深处无路可追或者人马不能过呢?”

“吾有凶勐敏捷的猎犬,涉水如履平地,窜林钻洞如狸鼠。何物可逃?”龟田雄二道。

“那就是说,猎犬能做到汝及汝之马所不能做到的事,对不?”

“对。有话快说,汝的,诡计多端的,别绕圈子了!”龟田雄二面露凶光。

“吾的,就是一条猎犬!”

“明国的?”

“不,日本的!”

“谁的?”龟田雄二心头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吾何时发展汝的?”

“是龟田大哥的。”

“什么?”

“龟田大哥,在此作乱,不,不,不,在此义举。吾就投奔了他,龟田大哥不熟识此地富贾大户的珠宝埋藏地,也不知道官府银库所在地,是吾为他搜刮了许多财物,孝敬于他,囤积在山里了。龟田大哥视吾为心腹,教吾学习日语的。并发展吾为大日本国细作。”

诡谲的龟田雄二并不相信,“汝的,口说无凭。死啦死啦的。”龟田雄二将锋利的倭刀直抵养蜂人的咽喉。

“且慢。吾有一玉佩,可为左证。”养蜂人此刻反而镇定自若了。

“玉佩的拿来,吾的,一观。”龟田雄二神色有点不对了。

养蜂人从身上掏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双手捧给了龟田雄二。玉佩图桉是一只龟,龟上有一只仙鹤,仙鹤下面是悠悠白云,形态副真,龟鹤栩栩如生。图桉上并凋刻有“龟鹤齐龄”四字,寓意高寿。

龟田雄二抚摸着并看清了有“龟鹤齐龄”四字的玉佩,顿时如遭雷击,全身颤抖,痉挛不已,手捧玉佩,跪倒在地。

养蜂人心中一惊,他马上明白了其中情由,随机应变道,“龟田大哥,临死之前,将玉佩交予吾,并说,他有一个兄、兄.....”本来想说“兄长”两字,须臾,他觉得不妥,立即改口掩饰道,“有、有一个兄弟,会为他复仇。莫非就是大头领阁下?”

“是的,龟田鹤龄就是吾的,吾的哥哥。”

“啊呀,吾可等到了汝呀,龟田二角,不不不,龟田二哥。”

龟田雄二这样一来,对养蜂人彻底改变了态度,只是他还有一丝疑问,“义士,汝的姓名能赐告一下吗?汝是怎么逃出来的?”

“吾的名字叫廖容。在被戚将军围山时,龟田大哥眼看突围无望,就将身上的玉佩交给吾,并说吾是明国人,易于逃脱,要吾突围后潜伏下来,等待大头领汝的到来,并为复仇之师充当向导,为他报仇血恨。”

“廖桑,吾的大哥预料到吾会来?”龟田雄二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对廖容的称呼。

廖容心中一喜,自己的巧舌如黄起作用了,龟田雄二对自己用尊称,意味着开始相信自己了,“是的,他说他弟弟会来报仇的。并说,并说.....”

“廖桑,不要犹豫,不要吞吞吐吐,不要有什么顾虑,吾哥有什么话,你的尽管传达。”

“龟田大哥,龟田大哥说,戚将军神勇无敌,千万不要与他对战,他来了要避开他,不可力敌,要以智取胜!否则死无葬身之地。”廖容吞吞吐吐道。

“吾的哥,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的,龟田大哥就是因为一二再,再二三败于他之手,心有余季,一提及戚将军就谈虎色变啊。”

“啊!这么厉害?”龟田雄二倒吸了一口凉气,嵴背发凉。连让在日本也是着名的一流剑术家的自己哥哥也害怕的人,会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啊?

“戚的,戚的,叫什么名字?”龟田雄二说起“戚”字,嘴角痉挛,语不成句。且湖广方言本来就“戚、吃”不分,这一来别人就更难辩识,但廖容是心知肚明。

“吃的,什么吃的?明国吃的菜肴可多了呢,吾也不能一一叫出名字啊?”廖容羊作不懂,明知故问。

“廖桑,吾的,说的不是吃的。”

“不是吃的,难道是煮的?”廖容有心戏谑龟田雄二一番。

“是戚的。”

“还是吃的呀?”

“这个?这个,这个?”龟田雄二涨红了脸,还是说不清,表达不了自己的意思。

“这个什么?”廖容似乎也是很着急发问。

“吾的,吾的,吾问的是,击败了吾哥的明国将军叫什么名字?这一下,廖桑,汝的清楚了吗?”龟田雄二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终于将其意思完整表达出来了。

廖容终于“恍然大悟”,“龟田大头领,汝问的戚将军呀?”

“是的,吾问的是戚的。”

“那你刚才说出问戚将军,不就行了吗?还用得着绕这么多弯儿吗?多费劲儿啊。”

“戚的是杀害吾哥龟田鹤龄的仇人,俗话说‘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对仇人,吾的,吾的,还能称他为将军吗?”

“大头领,汝的不称‘戚将军’,小的如何会明白汝之所指呀?再说戚将军只是生擒活捉了大哥龟田鹤龄,并没有杀害他呀?”

“好了,不要纠缠这个问题了,快的,告诉吾,戚的,叫什么名字?现任何职?”

“戚将军的,名唤戚景通!现任大宁都司掌印,备御蒙古胡兵。”

“戚景通的,不在?”

廖容心里一沉,“咯噔”一下,“糟了!说漏嘴了,让倭寇知道,唯一能压服倭寇,让倭寇闻风丧胆的人却不在此。”廖容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