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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宫后苑宴

杨廷和轻拈须髯,“汝之成绩尚可更进一步入一甲,甚至为一甲一名状元,亦非高不可攀!”说到这里,杨廷和话锋一转,“历朝状元及一甲榜眼、探花入阁拜相者凤毛麟角。太祖开基以来,在吾大明,充任辅臣乃至首辅,恐怕是每一位状元及榜眼、探花最高理想了。但是迄今为止,极少。这是何因呢?”

“学生未知。”

“汝知宥坐之器乎?”

“学生略有所知。宥坐之器如挹水而注之,中而正,满而覆!”

“新科进士一甲者以状元为最,一举成名天下知。万众瞩目,名闻天下,名利皆有,富贵骤至,抬轿子吹唢呐者齐聚,吹捧声音不绝于耳,让人朦朦胧欲醉,昏昏然,飘飘然,志得意满。任职后唯吾独尊,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目无余子,刚愎自用,如宥坐之器满而覆矣!”

“老师言之有理。”

“宥坐之器,中而正。反而是成绩居于一甲之后的二甲前几名,入阁拜相者累累。因为他们没有志满意得,无骄矜之色,知道自己才识学问尚有不足之处,还达不到琼楼最上层,没有骄傲的资本。”

“因而授官任职后,能勤于任事,戒骄戒躁,小心谨慎,秉公办事,善始善终,所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本师即是出身翰林庶吉士,庶吉士有大明储相之称,汝好自为之,前途无量!”

“谢谢老师,吾亦知朝廷设翰林庶吉士一职有储才教养,以待大用之目的。谢谢老师提携,学生不胜感激!”

“明天全体进士要拜谒国子监孔庙,题名立碑。汝早点休息吧!”

“谢老师!”廖道南躬身而退。

第二天,三百进士在礼部堂官率领下,来到了京师国子监,进入孔庙,只见孔庙前院的两侧排列着元、明二代进士题名碑,上刊元明二代所有进士的姓名、籍贯、名次,密密麻麻。

诸进士鱼贯而入进入孔庙正殿焚香拜谒孔子。

拜谒完毕后,按例诸进士一一题名立碑,示之天下,垂之后世。

这一切完成后,新科进士就成了天子门生,等待授官上任。

这天,一个身入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六品百户,来到了客栈,找到了廖道南,他双手一拱,施礼道,“奉皇上旨,请廖大人宫中赴宴!”

“皇上?请吾?”廖道南一惊,“吾还未入职翰林院呢?”

“皇上请的不只是大人,还有所有点翰林的进士,共有十人。”

“皇上不是偶感风寒在调养吗?现在无恙了?”

“略有起色,较前为好。”

“好,吾马上随汝去。”

说罢,廖道南将廖容唤来,嘱咐在客栈等待,就随锦衣卫百户上马向紫禁城急驰而去。

正德皇帝朱厚照赐新晋翰林宴于宫后苑,即御花园。

宫后苑为为帝王嫔妃休息、游赏而建,但也有祭祀、颐养、藏书、读书等用途。

其内御花园以钦安殿为中心,以其为中心,向前方及两侧铺展亭台楼阁。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形成四季长青的园林景观。园中假山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古柏藤萝随处可见,生机盎然。

新晋翰林院修撰、编修、庶吉士共十人在宫门前值守金吾卫验过身份后,由宫内太监引导,左绕右转,穿越数重巍峨壮观的宫宇殿阁旁边的甬道,才来到宫后苑。

宴席设在宫后苑一处楼阁上,内阁大学生杨廷和已经在座,新晋翰林官员拜见首辅后依次入席。

“皇上驾到!”一声喊叫,正德皇帝位临,所有人跪叩于地,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平身!入坐!”正德躬身道。

“谢皇上!”所有的人站了起来,依次入座。

正德皇帝此时三十一岁,正值少壮之际。正德皇帝原本体格健壮,精力充沛旺盛,曾徒手格毙勐兽,战场上手刃敌兵。但此时的他,虽然不乏英毅,却面容憔悴,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但是唯有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彷佛能洞察人的心肺,天子威仪摄人心魄。

“朕几年前御驾南下征讨叛乱宁藩,乱平凯旋回师,过镇江,登金山,自瓜洲过长江。经清江浦时,朕捕鱼失手,跌落于水,时值深秋,水呛于肺,虽然被侍卫救起,朕亦全身发凉,畏寒痉挛,由此落下病根。”

“以后身体每况愈下,朕躬不豫,以致不能赐琼林宴于诸新科进士,至憾矣!朕今天觉得病情稍有好转,才决定赐汝等新晋翰林宴!聊补一二。”

说罢,正德皇帝朱厚照手一挥,“传膳!”身边的一位太监随即叫道,“传膳!”

一道道菜端上了桌,菜肴品种之丰富,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全是难得一见的,色香味俱全的宫廷名菜:烧香孤、蟠龙菜、炙蛤蜊、炒大虾、笋鸡脯、烹河豚、酒糟蚶、烧鹿肉、镶肚子、带冻姜醋鱼、生爨牛、花珍珠、炙泥鳅、酢腐、水母烩、油煎鸡、炙鸭、一捻珍、水煠肉。

正德皇帝端起酒杯向旁边的杨廷和道,“师相,请!”

“皇上,请!”

正德皇帝抿了一口酒,端杯又向全体新晋翰林道,“诸位爱卿请!”

“皇上,请!”所有的人都举杯向着正德皇帝说。

正德皇帝又抿了一口酒,所有在座的新晋翰林官员才饮了一口酒。

正徳皇帝用快子夹了一块鹿肉嚼了一下,宴会正式开始。

所有的人都斯文喝酒用膳,很有分寸,咀嚼无声,细吞慢咽,拿捏到位。没有放浪形骸之事,君前酒醉失仪,其罪非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德皇帝放下了快奢,“诸位爱卿均是饱学之士,是天子门生,是吾大明的栋梁之材,异日必有大任。汝等中有的人,甚至会为朕或将来的天子授课,门生为天子矣!所谓的天子门生,门生天子是也。一如朕之师相。”他指了指内阁首揆杨廷和道。

说到这里正徳皇帝又言道,“诸位爱卿皆是吾大明才智卓越的杰出之士,亦是朕的股肱之臣。入翰林院后,或掌修国史、负责编纂记述实录、会要;或入值内廷,为朕之近臣,负责起草诏书,为朕讲解经籍等,职责重大。”

“汝等要实心任事,切不可迂腐不堪,固步自封,食古不化,不懂通权达变之道。之乎者也,老生常谈,于国于补,朕不愿听,就是离经判道,儒家思想亦要有取舍。”

正德皇帝的这一番话,除杨廷和外,所有的人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不知所云。现场一片沉寂,雅雀无声。

“皇上所言,臣下廖道南等一时未明天意,请皇上婉言不如明言。”

“好,朕就言明。大明一向有天子守国门之言,守为正着,攻为奇着,有守焉能无攻?太宗皇帝亦五伐北虏,所向披靡,战功彪炳史册。朕欲奋太祖、太宗之余烈,巡狩边关,对蒙虏大张挞伐,伸天讨,振国威。朕督率三军欲出北京却不可得,诸文臣苦谏,谓皇上不可轻弃京师,征战系将军之事,何劳天子?甚至有以死相谏朕者耳,朕寸步难行也。”

说到这里,正徳皇帝一声苦笑,“朕无奈之下,只得自己下旨分封自己为镇国公、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并为自己更名为朱寿。朕以大将军领兵出战总可以吧?诸大臣尚有何话可说?”

“好不容易出得了城关,朕率军自宣府抵西陲,往返数千里,与士卒一样乘马,腰弓失,冲风雪,备历险厄。朕虽率军大败蒙虏,取得应州大捷,亦不为诸文臣所谅。“

”诸文臣心里想的是,没有皇帝自降身份又为自己称臣的,真是视国事朝政为儿戏,耽乐嬉游,荒诞不经。朕回师之日冷冷清清,无人为贺。朕为天下至尊,四海之主,富贵已极,亲冒失石,不避锋镝,接敌摧锋,力挫凶顽,为了谁?”

“朕还亲手斩杀一敌,军获大胜,不当一拜吗?岂非迂腐?”

内阁首辅杨廷和一脸尴尬,面色发烫。

正德皇帝继续说下去,“朕二年前率大军南下平叛,虽然铩羽而归,却并非朕之无能。”

“只因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南赣巡抚王守仁天植异禀,其用兵几同韩、白,以寡击众,以小胜多,弹指间平定宁逆孽籓。文臣用兵制胜,未有如之者也。”

“朕来之晚矣,甚为抱憾。天子巡狩天下古有成例,民可游,商可动,军可移,朕就不能狩?”

“朕南下平叛,在文臣眼里变成了借口,其意在游玩,骚扰百姓,劳民伤财。朕巡狩路上选几个妃子,就至天下震动不安?说朕不满足于在京城玩乐,于是置国政于不顾,带着擅权跋扈的武将江彬等人江南寻花问柳,民众怨声载道。大臣们喋喋不休,交章上奏劝谏,朕烦之耶!”

“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文臣执拗,朕亦精疲力竭,朕心烦不烦呢?似乎朕就是隋炀帝,大明将倾,揺摇欲坠?上古之君舜还死在南下巡狩路上呢。”

“朕之后,或许还会有皇帝南巡,说不定会落得个体恤民情,挂念天下苍生的好名声,皆是文人一枝笔,轻轻几行字而已!诸位新翰林可别沾染上官僚旧习,食古不化,抱残守缺,守旧不如创新,眼光远大才是大明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