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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六章 父女相邀表诚意

不过刘乐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她与张良,本是亲生父女,不让他们相认,本就是自己的不是了,如今若是连吃顿饭,自己都要伸手参和,也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若是日后刘乐出嫁了,他也许,再也不能相见了——

“好好好,你下厨,你说了算。”吕雉心里一软,连说了三个好,应了她的要求。

“多谢娘亲!”刘乐刚才还言正词严的架势瞬间一转,笑眯眯地在吕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吕雉不想她竟这般高兴,当下攥紧了手中那帕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刘乐。

只是那帕子,似乎有些熟悉——吕雉低头将手中的帕子翻起来,仔细瞧了一瞧,上面绣着一株有些歪斜的兰花,不正是自己年少时候绣的吗?

似乎当日自己嫌弃绣得不好,便将它丢了的,不知怎么,就到了刘乐手上了?

“乐儿,这帕子我怎的没见过,你哪儿来的?”吕雉心中已有猜测,却还是问了出来。

刘乐赶紧回转了身,将她手中的帕子一把夺过来,塞进了怀里,神色忸怩道:“这个,这个是张先生当日救我的时候替我包扎伤口的,张先生仙风道骨,说话也温柔好听,我很敬仰他,这个帕子我没有还他,是想留个念想。”

吕雉虽然早有预料是张良的,可是听女儿这么一说,心里仍是震惊的。

刘邦虽说与刘乐少有亲近的,可是张良也不过是救了她一次而已,她怎的就这般喜欢张良呢?莫非这血缘,当真就如此玄妙吗?那她要不要告诉刘乐,其实她——

若是她知道了,心里定然是非常非常高兴的,可是若是她说了,只会后患无穷啊——

吕雉心里相当难受,怔怔地看着刘乐,哑声问道:“乐儿,你就这么喜欢张先生吗?”

“什么!”刘乐却白了她一眼,言辞凿凿地重申道,“是敬仰,敬仰啊,我喜欢的人是张熬大哥——”

吕雉:“......”这死孩子,脑筋都歪到哪里去了?

“好了娘亲,我已然吩咐厨房准备还食材了,这便要过去做饭了,就辛苦你走一趟,替我去将张先生请过来吧,我命人泡了上好的菊花茶水,想必张先生是喜欢的。”

吕雉还来不及拒绝,她就哼着一曲不知哪儿学来的歌儿,蹦蹦跳跳地往她的小厨房那边去了。

可真是高兴啊,不过是请他吃一顿饭而已,就真的这么高兴吗?吕雉心里很是无奈,刘乐对沈食其虽然也是亲近的,可是从来没有这般喜形于色的时候,对刘邦,那就更别提了。

她本来就对刘邦有些成见,如今出了戚姨娘这事,就更不待见刘邦了,甚至还恨上了。

吕雉微微叹了一口气,找了个人打听到张良住的地方,便过去了。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甚至脸上都有些发烫,竟生起了一种久违的——欢喜来。

就如同,当日,她悄悄爬上墙头,偷偷看他练箭的时候——

吕雉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已然到了张良住的院子。

他为人向来好静,住的是最偏僻的一角,因为刘邦回到关中的时日不长,尚未好好修缮,杂草丛生,竟有些荒凉。

他如今独来独往,竟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吕雉推开院门,穿过荒草遍地的院子,心里有些难受。

站在门前的时候,她提起了手,却发觉自己的双手都有些微微的发颤,竟敲不下去。

“先——”吕雉咬了咬发干的唇瓣,却又顿感自己失态,清了清嗓子,声音仍有些发哑,“张先生。”

里面没有回音,一阵风吹来,令她手脚都有些发冷。

本来那么亲密的人,明明是自己夜里做梦都想要见到的人,为何到了门前,这双脚却像是被栓住了一半,竟迈动不起半步。

吕雉头一次生出一种无可言说的悲凉心情,竟又有些想哭。

她是老了吗?为何这些日子,总是莫名的想掉泪?

“张先生,你在吗?”吕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出声叫道。

然而,里面仍是没有声音。吕雉犹豫了半响,终是轻轻推开了房门,进了去。

这个屋子大约是当日皇帝的冷宫所在,荒凉简陋,与外面华丽的宫殿,简直是格格不入。

吕雉环视了一下四周,只有一个水壶与几个杯子,当真是简陋之极。

“张先生——”吕雉轻轻唤了一声,仍是无人应答。

她心里忽然起了一丝警觉,往屏风后面走去,却见张良正趴在榻上,似乎是睡着了。

原是睡着了——她竟微微松了一口气,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该叫醒他,还是等着他醒来。

脑子还没有作出决定,脚步却鬼使神差地往前去,走近了他。

吕雉走近了才发现,他竟是遮了一张薄薄地被子,并没有穿衣衫,他似乎察觉到有人,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心,翻了个身。

他这个动作,令他身上盖着的被子滑了下来,露出了他的背——

吕雉从前是看过他的背的,他虽然勤练武功,但到底家产丰渥,算是养尊处优的,从前,他的皮肤甚至比自己的要好上许多,可是如今映入自己眼帘的,却是布满伤痕的背部。

密密麻麻都是狰狞可怖触目惊心的伤口,整个身子,已然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肉了——

吕雉简直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受这么多的伤,受这么重的伤,竟还能活着——

她整个人仿佛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只是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在了他的背上。

他昨夜就说过了,他受了重伤,武功尽失,四肢瘫痪,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可是听在耳里,终究比不上自己亲眼目睹的惨烈沉重。

他到底经历了多痛多痛的折磨,硬生生将那么一个风姿卓绝,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变成如今这般伤痕累累的病躯?

而他却还能够轻描淡写地对她相视一笑,云淡风轻得一如当日。

她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痛——

吕雉哭得整个人都发起抖来,她跪伏在张良的床榻前,微颤着双手,轻轻地抚上他紧蹙的眉心,哑着声音哽咽道:“先生,对不住,是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

她与他相约过,一生一世的,是她胆怯了,是她为了孩子,匆忙嫁与刘邦——若她知道他还活着——

没有若果的,没有——

人,只有一个一辈子的,这辈子错过的事,就是永远错过了,便是名留青史,也无法弥补这遗憾。

她当乐儿无知小儿,信口胡言,却在这一个瞬间才明白他的执着。

他宁愿放弃,放弃所有了,他求的不过是一个她——不过是一个家——而她,却如他当日那般,有了这么多的顾虑。

为何这苍天,总是要这般弄人呢?

吕雉眼底的泪水汹涌而至,啪啪地滴在张良的背上,突如其来的凉意令昏睡的张良猛地睁开了双眼。

“雉儿——”张良微哑着声音轻声唤道,不过一瞬,又摇了摇自己的头,合上了双眼,低声叹道,“我竟又做梦了——”

他这样子,简直是令吕雉心如刀绞,痛得窒息。

“先生,不是做梦,我是雉儿,我是。”吕雉哑着嗓音低声回道,一双颤抖的手颤颤巍巍地摸上了他瘦削的脸颊。

听了她的声音,张良才蓦然惊醒过来,他霍然睁开双眼,随后便猛地坐了起来,从里侧摸出了自己的单衣,快速穿好,遮住了自己这一身狰狞交错的伤痕。

“你,你怎的进来了?”张良的声音微沉,带了一丝疲惫,“我刚才在搽药,不小心睡过去了。”

想必是旅途奔波,累坏了。

“乐儿邀你前去用晚餐,为表诚心,让我亲自来请,我唤了几声,并没有听见你回应,这才贸然进屋,是不是扰了你清梦?”他一副疏离的模样,倒是令吕雉察觉自己失态,赶紧垂下头擦拭掉自己眼角的泪水,客套地回道。

“的确,是扰了我的清梦……”张良低声回道,又似乎在喃喃自语。

他这般直接回应,一点也不客气,倒是叫吕雉僵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应。

张良见她竟然在他跟前拘谨了,微微勾起了一抹苦笑,随意又拿了件外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缓步走到她跟前,伸手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毕竟我这个梦很美,我实在不愿意醒来,梦里面的雉儿,待我可不是这般冷淡的。”

吕雉被他逼着与他对视,那样浓烈而暗沉的眸光里,都是深不可测的情意,她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如鼓,快得令她自己的脑子跟不上。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当真会控制不住,不顾一切跟他离开……不管是生是死……

“先生,你觉得乐儿如何?”吕雉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旖旎。

张良微微勾唇,扯出一丝淡笑,认真而缓慢道:“有七分像你,甚得我心。”

“那如果她……”吕雉心一横,正要说出口,房门却突然被敲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