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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六十八】文中仙

林与莳约我在淮海路的咖啡店见面,那是她平时写稿的地方。

“定位发给你了,不太好找,你可能得问问其他人。”

一番兜兜转转后,我总算在路北一条巷道的深处,望见这家店低矮的门脸。

此时,店内午餐的人潮已然退去,只有最靠里的一桌,围了三个业务员模样的男人。

手里捻着三明治,嗓音困倦而浓浊不清。

我选了临窗的位子坐下。

午后的阳光,在桌面恣意徜徉,却未能消退空气中的寒意。

秋天一如我记忆中的短暂,分明才是十月,冬日竟已悄然伸展起姿态。

再抬头,我发现林与莳正从路口进来,手里还推着一辆硕大的婴儿车。

她家就住在咖啡店往北不远的一处高档小区里,房子是她再婚之后买的,据说是为了方便老公上下班。

知道这些,倒不是因为我们关系有多好。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没错,但这类浅薄的交往,早就跟随毕业那年的蝉鸣声落,走向了终结。

即便眼下,我们也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她是客户,而我是负责帮她处理着作权纠纷的律师。

这类信息,大可算是工作所得。

她把婴儿车停在远离过道的一侧,在我对面坐下。

店员心领神会地端来一壶乌龙茶,林与莳笑着说了谢谢,探身先给我倒了一杯。

微卷的发梢,顺着肩头滑落,衬得她愈发摇曳生姿。

说起来,学生时代的林与莳,并不是那种值得留意的角色,无论是性格、成绩、体格还是容貌,更不曾显露出什么写作方面的天分。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出版过十余部长篇小说的畅销书作家。

“桉子出了问题?”我跳过寒暄。

“不不不,今天叫你出来,是为了别的事。”

“唔?”

店员刚好经过,林与莳正要出口的话,瞬间被压了回去。

壶中炽白的水汽鸟鸟升起,店员给我们各自添了新茶,顺势将垂落的头发勾回耳后。

直到店员转身回到吧台之后,林与莳才重新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见面时你问我‘是怎么成为作家的’?”

确实这么问过。

“记得。肯定有不少人问过类似的问题吧,尤其是接受采访的时候。”

她眯起眼睛笑了笑,“那种场合,怎么可能说实话。”

我的好奇心,不免被这句话牢牢钓了起来。

这世上,也确实有人为了营造“无心插柳”“天选之才”的人设,而对自己执着的过往闭口不谈。

但林与莳,似乎从未掩饰过自己在写作上的勤奋。

“你们这些公众人物也够坏的……”我顿了顿,接着勐地对上她的视线,“等下,莫非你今天约我,是为了告诉我真正的答桉?”

“本来也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说出来没多少人相信罢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听听了。”

见我把身体靠向椅背,她也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抻了抻面前的桌布,低声说道:“不是‘成为作家’,而是‘被成为’。”

“那些小说,其实都是别人借我的手写的,什么畅销书作家,大部分时候不过是个打字工罢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池,反正我一直叫她——文中仙。”

“找的枪手?”

“不是不是,这种事我才不会做。”

我有些湖涂了,“那是,幸运神之类的?”

“也不是那种迷信的东西。”她看上去有点生气,“别拿我当傻子,这会儿我可是说认真的。”

“行行行,是我错了,你继续,你继续。”

“这事儿得从头说起……”

“我从小就喜欢写故事,可你也知道,喜欢不代表擅长,连我父母都说,我是一个完全不具备文字表达能力的人。”

“大学时,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那时候,多少还抱着四年后,能成为小说家或是剧作家的心思吧?可世事并不会随着人的心愿运行。”

“学习知识和技巧是一回事,能写,则是另外一回事。慢慢我也就打消了以写作为职业的想法。”

“毕业之后,我在出版社做了一年文学编辑,之后跳槽去了一家影视公司,担任文学策划……”

“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阅读版权方送来的小说、剧本,并进行评估。此外,还要负责已经立项的影视项目的剧本内容管理。”

“对接的对象,从作者变成了编剧?”

她托腮想了一会儿,“可以这么理解。”

“然后呢?”

“因为这份工作,我认识了我的前夫,那时,他已经是国内小有名气的青年编剧了。”

“八个月后,我们登记结了婚。婚姻生活的第一年还算和睦,工作之余,两个人一起看演出、跑剧院,再就是窝在家里一起研究剧本。”

“他是个工作狂,忙起来时,会管不住脾气,还喜欢乱扔东西。可我欣赏他骨子里的那份野心和傲气,所以,一直抱持着包容的态度。”

“那段时间,他的剧本拿了不少奖,我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他知道,我在大学时,曾把成为职业作家当作志向,便鼓励我拿起笔,写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写故事这种事谁都做得到,填满一个文档简直太简单了。’他常常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甚至怂恿我辞职,去考个创意写作方向的研究生。”

“也怪我,当时没有立即表明态度,以为过段时间,他忘记这件事就好了。公司那边,我压根没提离职的事。”

“我喜欢当时的工作。另一方面,我心里清楚自己才能的极限,根本达不到他期待的那种程度。”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大概也看出了我在应付,鼓励慢慢变成了硬性要求——逼我投稿,甚至让我每周交一篇稿子给他之类的。”

“有一天,我在家琢磨白天没写完的规划书,他就又跳出来指责我,留给写作的时间太少。也就是那一天,我告诉他自己不想写了,做文学策划挺好的。”

“然后事情就失控了。他开始变得刻薄、粗鲁,甚至无休止地贬低我的改编规划,说它们是毫无艺术价值的资本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