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城，三人便听到了城内乱作一片的混乱响声。
“怎么了？”蒂娜不安地睁大那双空洞的眼睛：“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不知道，但是大家看到我们总会这样。”艾比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奥萨一言不发，缓缓地从身后拔出长剑。
“出事了吗？”少女看着“厄兆”手中焦黑的剑刃，脑内顿时警铃大作：“是混沌的温床吗？”
他的剑刃上猛地燃起火焰，其用意昭然若揭。
“我先带她离开。”艾比低声对年轻的“厄兆”说道：“小心。”
奥萨冷冷地点了点头，转眼间背影便消失在逃窜的人流之中。艾比抬头望向天空，却没能看见那仿佛吞噬天空的黑色巨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城市内向外爆发出的杀戮之意，以及和上个城市一模一样的血腥气。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女子不安地喃喃自语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先离开。”少女慌忙拉着她的手避开人群，朝来时的路跑去：“这里可能会有危险。”
“那个人呢？”蒂娜不安地眨了眨眼——尽管她只能模糊地看见一闪而过的无数人影：“他要怎么办？他为什么进城了？”
“他要……”艾比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要做自己分内的事。”
奥萨推开挤在一起向外翻涌的人群，宛如一块逆流而上的顽石般缓缓走进城内；他淡淡地环视着逃窜的人群和因为人流而一片狼藉的街道，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远处那个仿佛僵尸般摇摇摆摆的黑影身上。
“他的手里拿着什么？”年轻的“厄兆”微微眯起眼，望见对方手中拎着的怪异武器：“刀吗……没见过这种设计。”
对方猛地举起手中的武器，仿佛动物一般从地上飞快地窜到了奥萨面前——可惜身经百战的“厄兆”早有防备，挥剑格挡的同时向侧面撤步并轻飘飘地划出一剑。
怪异的剑士狞笑着躲开了这一剑，如狂风骤雨般朝着奥萨的关节与盔甲上的薄弱环节发起进攻。他那瘦骨嶙峋的干瘪手臂一时间宛如数道交织的幻象，发狂般地砍击在“厄兆”的臂甲、胸甲、剑柄、剑刃与腿甲上。
奥萨忍耐着攻击狠狠地用肩膀撞翻对方，毫不犹豫地一剑砍断了他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方发出了仿佛野兽一般凄惨的咆哮声；但无奈刚打算坐起来便被年轻的“厄兆”一脚踩住胸膛，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自己的长刀捡起来细细端详。
这是一把……小太刀，刀刃是黑色的，像是波浪一样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刀柄是弯曲的，护手则因为用力过猛早已脱落了半边——光是前面这些似乎并没有什么，但当奥萨的目光落在刀身上时，他才猛然发现上面有数只眼睛正与自己对视。
“这把刀是混沌的产物么……”奥萨淡淡地戳了戳上面的眼睛——后者只是眨了眨，而“厄兆”脚下的使用者则发疯似地扭动着身体：“原来如此……寄宿在刀上面，然后与人类的宿主产生联系并逐渐完成了控制……”
他用膝盖将刀身从中间一把折断——黑色刀刃上的眼睛尖啸着化作黑色的雾气并被“厄兆”体内的火焰烧灼殆尽；瘦骨嶙峋的使用者则疯狂地尖叫了起来，仿佛奥萨折断的他的某根骨头一般。
“你的体内还有另一半吗。”年轻的“厄兆”冷冷地举起燃烧的长剑：“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是说你已经连话都说不了？”
瘦骨嶙峋的使用者疯狂地转动着双眼，嘴巴仿佛脱水的鱼一般无声地翕动着。
“不要放弃。”奥萨低声鼓励道：“你能说话的。”
“啊……啊……”他呻吟着发出干瘪而扭曲的声音：“啊……我……啊啊……”
“至少最后要像个人类一样。”奥萨轻轻地说道：“再努力一些吧。”
对方的身体逐渐停止了抽搐，他那疯狂的目光也逐渐平静了下来，重新闪烁起人类理性的光辉。
“你是谁？”他嘶哑地问道：“我……我感觉自己杀了很多人。”
“恐怕是的。”奥萨冷冷地看了一眼一旁散落的残缺尸块：“但这不是你的错。”
“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痛苦地闭起双眼：“这……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要普普通通的靠着自己的剑术出人头地，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成为小说中那些正义的游侠骑士——我的愿望绝不是如此……绝不是……”
“我明白的。”奥萨冷冷地说道：“我见过很多像你一样的人。”
“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对方看着“厄兆”赤红的独眼问道：“他们怀揣着的梦想、欲望、思念……最后都会烟消云散吗？”
“我想是的。”年轻的“厄兆”悲凉地摇了摇头：“他们都死了。”
“我不想死。”对方望着天空喃喃地说道：“我才刚刚有了喜欢的人……我才刚刚有了想要去追逐的梦想；明明我的人生才刚刚展开……为什么我要在此结束……”
“星星在熄灭前总是会特别明亮。”奥萨将剑锋抵在对方的胸口上：“命运也是如此，这条河流自古以来就没有人知道它会在什么地方拐弯。”
“不要杀我！”他哭喊着央求道：“我还想……我还想……至少和那个人告别——求求你，求求你！”
“你叫什么？”年轻的“厄兆”冷冷地问道。
“埃里森。”对方愣了愣，然后低声地说道：“埃里森·埃博莱。”
“埃里森·埃博莱。”奥萨命令道：“看着那片天空！”
埃里森照做了。
“几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与欲望，都有自己愿意接受的和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年轻的“厄兆”斩钉截铁地说道：“但这些在那片天空下什么都不算！”
“毫无意义吗？”他颤声说道。
“不错，如巨浪面前的小舟一般无力且毫无意义。”奥萨的语气突然温和了下来：“但小舟明知自不量力，却依旧想要去挑战巨浪啊。”
“所以至少在最后。”年轻的“厄兆”轻轻地说道：“正视着那片天空吧，你曾生而为人，也要以对得起这个身份的模样庄重离去——或许你的手上被迫沾满血污，但只要你的内在不变，你的尊严就不会被那片黑暗的浪潮所摧毁。”
“是这样吗……”他愣愣地望着天空，迷惘地低声喃喃问道：“我现在……像个骑士吗？”
“当然。”奥萨温和地回答道：“无愧于这个称号。”
燃烧的剑刃贯穿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