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还是不够。”奥萨终于抬起了头：“如果要制作盔甲，最起码也要五百金币才行。”
“我们现在有多少？”艾比疲倦地揉了揉眼睛，费劲地从床上支起身来：“算上之前艾思给的那两百金币。”
“那些钱已经被我们花掉快一半了。”奥萨无可奈何地将散落在桌子上的钱币重新装回袋子中：“加上这一次讨伐双头火龙的报酬和倒卖那只魔物的素材赚到的钱——现在我们口袋里只有两百六十多枚金币与十几枚银币。”
“才只有一半多一点呢……”少女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在银行存款之类的吗？”
“谁会愿意承认'厄兆'的账户？”奥萨冷淡地回答道：“别说愿不愿意给我注册账户，不把我的钱吞掉都算好的了。”
“也就是说这是我们的所有财产呢……”艾比重新躺了下去，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说道：“除了购买新的铠甲，我们还要留一些之后旅行用。”
“讨伐使用死灵魔法的巫师也作为委托正式发布了。”奥萨在面罩下叹了口气：“发布者是巫师会的人，报酬是整整三千金币。”
“三千——”少女短促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我们能完成的话……”
“我不擅长对付法师。”奥萨提醒道。
“唔……也是。”艾比翻了个身。她撑着脑袋，仿佛在沉思般地望向奥萨喃喃地道：“要是我也能帮上忙就好了……”
“等你决定好了要成为我的继承者再说吧。”后者巧妙地绕开了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我还不饿呢……”
“我饿了。”奥萨不容分说地站起身来：“明天再去猎人公会看看吧，如果有合适的委托就试试看。”
“好——”艾比懒洋洋地回应道：“在那之前，我要先睡一觉……”
“需要我给你带饭吗？”
“麻烦了。”
少女听到房间门发出“吱嘎”一声轻响，于是便知道“厄兆”出去了。
“没帮上忙……”她难过地想道：“对于他而言我就是个累赘吧？”
艾比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厄兆'们与混沌和魔物作战，而我……却连打下手都做不到。”她感觉到鼻子又变得酸酸的了：“可恶……不要哭啊！这样一来我不就显得更没用了吗……”
她的脑海里不断重播着被魔物发现时的场景——不要说帮上忙，自己连逃跑都是被奥萨命令后才反应过来的，可谓是没用到了极致。
“都是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少女用几乎能把自己扼死的力度将脸埋在枕头里：“为什么我一点特长都没有啊……最起码，不要给奥萨带来麻烦啊……”
“什么麻烦？”
艾比吓得浑身一机灵，她抬起头，看见奥萨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盯着自己看。
“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少女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眶还是湿的，连忙重新将脸埋进枕头里：“不要看啊！把头转过去！”
“我在走廊遇到旅馆的厨师了。”奥萨乖乖地把头转了过去：“他说之后会送上来。”
“你刚刚都听见了吗？”艾比的声音隔着枕头闷闷地问道：“没有吧！”
“从'都是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这句话开始。”奥萨冷酷地回答道：“不过……我以为你听到我回来了的。”
可怜的少女感觉到自己的脸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尖。
“给我忘掉！”艾比大喊大叫着把枕头拍在奥萨的头盔上：“昏迷！现在就给我昏过去！然后把你看见的都忘掉！”
“你在哭。”奥萨平静地将枕头从自己的脸上拿开：“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只是我的自怨自艾而已。”少女马马虎虎地抹了抹自己的眼角：“你不用管的啦……”
“'厄兆'的上一代与下一代不仅仅是师徒的关系。”奥萨将扭曲变形的头盔费劲地摘了下来，随意地放在桌子上：“应该是更接近于父母与孩子——而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会要求孩子与自己同生共死。”
“但是……一点作用都派不上的话……”艾比低声嘟囔着。
“过去，我与师父同行之时。”奥萨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焦黑的扭曲头盔：“我的师父，她从来不让我与她一同对抗混沌。于是我以为她觉得我会成为她的累赘，但当我能够与她打成平手的时候，她却还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与她一同战斗的要求。”
“为什么？”
“因为她想尽自己身为师父的责任。”奥萨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因为没有面罩的阻挡而显得格外清晰：“按她的说法就是：'能让父母承担的灾厄，不应担负于孩子肩上'。”
“可是……”少女有些难过地低下脑袋：“我觉得这样不行……”
“先下定决心吧。”奥萨冷冷地回答道：“先决定自己要不要踏上'厄兆'这条路。”
“你很中意我吗？”艾比认真地问道。
“是的。”奥萨毫不拖泥带水地回答道——尽管他脸上那副冰冷的表情毫无变化：“只要你同意，我就一定会训练你。”
“那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呢？”少女期待地望着对方：“我在你眼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一同旅行的孩子。”奥萨似乎思考了片刻：“一个需要照顾，脆弱的孩子。”
“果然如此……”艾比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我还是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同时也是一个可爱的友人。”年轻的“厄兆”用温和的语气补充道：“会不时地提醒我，逼迫我去思考的重要友人。”
“友人？”少女愣愣地看着他。
“你不单单是旅行的伙伴而已。”奥萨如年长者般轻轻抚摸着少女雪白的头发：“你是一个善良、坚强、明事理且愿意向我撒娇的重要友人。”
她感觉有些难过，但又十分开心——但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累赘过。”奥萨看着少女如湖水般深邃的蓝色双眸说道：“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无谓的伤害。”
“有意义的伤害就可以了吗？”艾比吸了吸鼻子，用揶揄的语气反问道。
“有意义的伤害就让我自己来承受好了。”奥萨平静地回答道：“在成为'厄兆'之前，你一直都会是一个爱向熟人撒娇，心地善良且单纯的孩子——'厄兆'是一面墙，一面相当固执并且坚固的墙。如果我连与自己同行的少女都保护不好，又要如何为了保护数千甚至数万人的生命而与混沌战斗呢？”
“我现在能撒娇吗？”少女又擦了擦眼角，然后用几近命令的语气说道：“我想被抱一抱。”
“随时可以。”
于是艾比愉快地搂住奥萨，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中心满意足地微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在人群中找到父亲的小女孩一般充满安全感且幸福。
“这不也挺好的吗？”轻抚着少女头发的“厄兆”平静地说道：“就算你不会成为'厄兆'，我们也已经有了可靠的友人关系。”
“让我再想一想吧。”
少女轻轻地说道；她闭起眼，专心倾听“厄兆”那透过胸甲传来的如火焰般跳跃的强健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