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身房的主管太监名叫赵桂山，已经是年近古稀了，头发灰白稀疏。他腰身佝偻，身材矮小，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刮倒。
赵桂山自从十岁入宫，就是在这净身房里当差，一辈子只钻研一件事，那就是怎么给人净身，可谓是这行的泰山北斗了。这净身房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可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这几年年事已高，赵桂山已经很少亲自上阵了，每日就是喝喝茶，晒晒太阳，净身房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那些徒子徒孙去负责。
孟同林仗着是夏皇后坤宁宫的主管太监，为人张扬跋扈，一向喜欢耀武扬威，以彰显自己的的地位。所以一来净身房，他就吩咐手下，将正在午睡的赵桂山给叫了出来。
看着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特别是还有一帮如狼似虎的白衣番子，赵桂山甚至有些发蒙，还以为是净身房出了什么事情。他颤颤巍巍地上前两步，开口道：“不知各位公公来净身房有何贵干？可是我净身房的差事出了什么纰漏？”
平日里负责侍候赵桂山饮食起居的，就是那日给卓不凡检查，后来又嘴馋去找卓不凡喝酒的陈公公。他叫陈天海，是净身房主管太监赵桂山的关门弟子，也是赵桂山最为得意的弟子。
现在，陪在赵桂山身边的，也是陈天海。
陈天海刚刚上前将头凑在赵桂山的耳边，想要为赵桂山介绍这些人的来历。孟同林就傲然开口道：“咱家是坤宁宫的主管太监孟同林，发现尚膳监有人净身不干净，特来净身房，让你们为他重新净身！”
话音一落，孙承祖就踏前一步，冷然道：“孟公公，净身房还没有检查过，小卓子是否是净身不干净，都还不知道，孟公公就下如此论断，怕是不妥吧？”
听到孟同林的话，赵桂山也很是不悦，虽然他的实际权柄不如孟同林，但是若是论级别，却都是一样的。孟同林说卓不凡净身不干净，可就把净身房也给捎带进去了。
因为，若卓不凡是在宫里净的身，那说明是净身房不认真办事，出了严重的纰漏。可若卓不凡是在宫外就净身的，那说明是刚进宫的时候净身房检查不严格。总之，不论怎样，净身房都摆脱不了干系。
赵桂山用苍老的声音开口道：“是不是净身不干净，那也得我们净身房检查过之后才能下结论。”
孟同林可是丝毫都没有将这位净身房的主管太监放在眼里，闻言，冷冷的瞥了赵桂山一眼，道：“那就快带他进去检查。”
没等赵桂山开口，陈天海就上前一步，腆着他的大肚子呵呵笑道：“小的来，小的来，我们赵公公年事已高，这净身房平日里的净身之事，都是由小的负责的。”
孟同林看了陈天海一眼，冷冷地道：“那就快去，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
“是。”陈天海点头应了一声，道：“不知，是要替哪位检查呀？”
孟同林一指卓不凡，道：“他！”
陈天海道：“那就进去吧。”
其实，陈天海一开始就认出了卓不凡，只不过，这种场合不好向卓不凡打招呼而已。现在听说是要替卓不凡检查，他就知道是有人要故意跟卓不凡过不去了，因为卓不凡前几日才刚刚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即便是真的净身不干净，那也不是这么两天就长得出来的。
陈天海心眼活络，面上并没有任何的表示。
孙承祖看着孟同林冷哼了一声，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平日里基本没有来过净身房，所以并不认识陈天海。刚才见陈天海就是那日跟卓不凡在牛羊房的小厨房里偷偷喝酒的太监，心顿时就放下了大半。
在孙承祖看来，卓不凡是不可能净身不干净的，一定是孟同林和王贵全刻意构陷。
本来，孙承祖还怕孟同林已经跟净身房的人串通好了，现在一见净身房负责检查的就是那日跟卓不凡一起偷偷喝酒的太监，心自然放下了大半。
孙承祖觉得，陈天海即便是不会向着卓不凡，必然也会秉公处理。只要他不会跟孟同林串通，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他不相信卓不凡净身没有干净。
看着卓不凡跟着陈天海往里面走去，孟同林又在后面阴测测地道：“你可千万给咱家检查仔细喽。这后宫若是真的出现没有阉割干净的，到时候秽乱后宫，你们净身房也脱不了干系，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是是是。”陈天海回头躬身应了一声，然后向孟同林道：“孟公公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个人跟着小的一起进去……”
“咱家跟你去！”
没等陈天海的话音落下，王贵全就踏步而出，径直向陈天海走去。
“放肆！”孙承祖的眼中掠过一丝寒光，看着孟同林，沉声道：“谁不知道王贵全跟小卓子有过节，他进去，自然会恶意构陷。孟同林，莫非你真的以为这宫里是你一手遮天吗？咱家不开口，是因为咱家想要证明自己问心无愧。你真以为咱家是软柿子，可以任由你拿捏不成？”
闻言，孟同林以拳掩口，轻轻咳嗽了两声，向王贵全道：“回来。”然后又向身边另一名太监道：“你去！”
孟同林知道，若是坚持让王贵全进去，那可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孙承祖能忍耐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本来都没有指望孙承祖能顺顺当当的答应卓不凡来净身房。若是继续坚持让王贵全进去，孙承祖怕是真要翻脸了。若是真的闹起来，对谁都不好看。毕竟，虽然他背后的刘瑾势大，但是孙承祖背后的张永也不是吃素的。
但是，孟同林笃定，只要净身房秉公处理，卓不凡就一定要被查出来。因为王贵全已经把他跟卓不凡交手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孟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