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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安之行

清竹山顶有座惠安寺,是当年丽华太后年轻时潜心参拜的地方,多年来,太后诵佛的习惯一直未曾改过。佛像前,丽华带着南文宇跪于黄锻平铺的蒲团之上,南文宇向来不信佛,他一直相信要想得到什么,就要想方设法的夺取,信奉之事原就不属于他这般冷血之人。

丽华太后双手接过方丈递过来的三炷香,双手合十向高高在上的佛祖拜了三拜,双眼紧闭,乌黑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微微颤抖,嘴里喃喃念着一些话,南文宇知定是素日里那些祈求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冥王朝风调雨顺之类的心愿。

礼毕,南文宇扶起丽华太后,惠安寺悔思方丈和住持跟随其后。南文宇见母后稍显疲态,心里也有些许不忍,“母后大可以将方丈接入宫中,何苦每月定要亲自来一趟。”

丽华太后拍了拍南文宇搀扶着她的手,“诚心动天,本就是来祈福的,若还惊动悔思方丈倒是我心不诚了。每月前来也不妨事,我一个老人家在宫里也闷得慌,若你真孝顺,就该让我抱抱孙子,颐养天年才是。”

南文宇眉宇间微微蹙起,他早已到了帝王娶妻之时,丽华太后也在众多大臣中选出了不少大家闺秀,奈何将画像送往南文宇时,总是被原样退回。随身伺候的夏公公也多次禀报她,陛下夜间除了批阅奏折,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前往谷雨台,再无其他行踪。

丽华太后虽急于看到儿子立妃,奈何南文宇生性孤僻,对感情之事也一向淡漠,素日里也只是偶尔提一下,也不曾硬给他许配妃子。走在身边的悔思方丈见南文宇面色不悦,上手合十说道:“陛下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贫僧禅寺中有一口清泉,可解陛下疲劳,若不嫌弃,贫僧就命住持带路。”

南文宇虽不信佛教,却喜寺庙中那股子清淡劲,能将凡尘中事暂抛脑后,遂点点头,跟着一名弟子往后院走去。

丽华太后望着儿子的背影摇了摇头,悔思方丈见太后如此,左手转着一串佛珠,“太后也不必忧心,缘分之事上天注定,强求不来。”

太后转身对着方丈行了行礼,“你我本就是旧相识,宇儿什么样子,方丈也很清楚,从小便体会到了世态炎凉,登基之初尝遍众叛亲离,再让他轻易相信一个人谈何容易。”

方丈左手不停地捻着佛珠,看长廊外日头正高,就带着丽华太后往憩心亭走去。这憩心亭正对面是清山上最有名的一处瀑布,流水奔腾而下,在周围形成淡淡的水雾,秋日正午坐于憩心亭,既不干燥又可观赏美景,是惠安寺中一处难得的宝地。

丽华太后与悔思方丈对坐于亭内,方丈为太后沏茶,淡淡的雾气再配上一杯清茗,让人心神安宁,轻抿一口茶,丽华太后看了眼眼前的瀑布,“今生未能有方丈这般好福气,被俗事缠身,难得方丈不嫌我等俗气,已是丽华的福泽。”

方丈挺住手中念珠,对丽华太后说:“世间之事,原本就需人操心,贫僧虽已避世,却也不见得清净,世间疾苦,哪里有尽头?只是众人看法不一罢了。”

太后听此说也觉有理,世间纷扰之事大多是庸人自扰,若换个想法,或许就会不一样。正说话间,一位宫女正往憩心亭来,对丽华太后和方丈行了行礼,说:“陛下让奴婢来问太后娘娘,何时起驾回宫。”

丽华看了看日头,知已过了晌午,便命小宫女回话,即刻启程。话音刚落,原本好好的天空却不知怎的飘来一朵乌云,随即狂风大作,吹得憩心亭墙角的秋菊花盆直接倒地支离破碎。

宫女太监们乱成一团,团团将太后围住,方丈招来众弟子,护送太后回禅房。眼瞧着天色慢慢暗下来,怪风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丽华太后看了看天空翻滚的乌云,嘴中喃喃说道:“怕是今日回不去了。”遂请方丈腾出厢房准备在此住一宿。惠安寺上空,鲲鹏扇着翅膀,将乌云召集到寺庙上空,看日头慢慢落下,方才停了扇风的翅膀。

月夜露重,清竹山原就是近百里之内最高的一座山峰,惠安寺处于清竹山顶上,高处不胜寒,自然温度比别处更低,南文宇本就不喜阴冷,便早早就寝。丽华太后跪于禅房之中,嘴中念着佛经,轻敲着面前的木鱼,木鱼的声音回荡在孤山之上,倒觉得更加与世隔绝。

上山的小道上,一顶轿子正缓缓往惠安寺走去,在寺庙前面落轿,一位妇人将容颜掩在披风的帽檐之下,命身边的小丫头前去叫门,寺门开,小和尚听丫鬟之言,又伸头看了看寺庙前的妇人,忙去告知住持。

寺门开,住持亲来相迎,见面前妇人,悔思方丈面露难色,“贫僧知夫人前来祭奠故人,今日寺庙却有贵客在此,还望夫人海涵,他日再来可好?”

妇人看了眼住持,又见原本朴素节俭的寺庙今日夜里却灯火通明,想必是皇族在此,却丝毫未显出半分怯懦,“住持此言差矣,寺庙之处原就是受人香火,还人心愿,如今怎的分起了三六九等?今日是我故人忌日,前来凭吊,哪里有择日之说?”

惠安寺本就不大,门外人语飘到丽华太后房中,手上的木鱼戛然而止,起身往外走的步伐有些许凌乱,方丈闻讯也从禅房中走出,寺门外,妇人正与住持理论。悔思方丈一声阿弥陀佛让众人噤声,方丈对着妇人双手合十行礼,“寺庙存在的意义在于给人信仰,今日之事弟子已经告知于我,本寺实则无理,还望林夫人见谅。”

妇人摘下戴在头上的帽檐,月光照在一身素白色的衣衫上,更觉孤寂。站于方丈身后的丽华太后身子晃了晃,林意寒之母林夫人却向着她微微行礼,众人迎她进庙,方才离散。

丽华房中,林夫人看了看翻开的经文,木鱼放在蒲团之前,屋内点着檀香,味道甚是好闻。林夫人脱下披风,顺手将衣服搭在靠门的座椅上,太后目光躲闪,见她无言便准备再回到蒲团之上。

“今日老天开眼,倒让我与你碰到了一起,我还以为你冷血到了问心无愧的地步呢。”林母看着太后说。

丽华太后身子因激动微微颤抖,“清平,当年甄哥之事我已内心煎熬几十年,夜夜在梦中啼哭,我求你,我求你莫再提当年之事好不好?”

清平拨开太*着的手,转身走到窗户前,推开窗外面是一片绿荫,天上繁星点点,给人一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丽华,还记得年少时,我们三人曾来寺庙许愿吗?那时我曾偷偷跑回来,看甄哥的功德簿,上面写着‘丽影犹在,华贵何求’,那日我便知他对你的心意。昨日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们三个还像少年时那般亲密,后来甄哥说要走,叫我定要照顾好你,我以为他恨你生生世世,倒头来还是抵不过一个情字。”

两行清泪从太后眼中流出,深吸一口气说道:“年少时诵经是为了心中的一个人,年老之后,诵经却为了洗涤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清平,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林夫人从怀里取出块手绢,为太后擦了擦眼泪,“现在醒悟还不晚,定不能让小辈再犯同样的错误。”昔日两姐妹的手,时隔二十年又在此握到了一起,檀香缓缓升起,焚香只为当时君。

鲲鹏制造了惠安寺狂风之后,便火速赶回皇城,想助月白和秋水一臂之力。天空中飞翔之时却瞧见二人呆坐于城门之外,忙找了个树林化为人形,一路轻功飞往城门。

月白紧握着玉扇,骨节微微泛白,再瞧旁边坐着的秋水,眼圈红红的,定是刚才哭过,怀中抱着把道术之剑,不时抽泣一下,便料想到昨日皇城寻人定不顺利。

鲲鹏用脚踢了踢月白的小腿,他却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鲲鹏在月白面前打了个响指才让他回过神来,见鲲鹏站在他跟前,便迫不及待的说:“鲲鹏,之前我们低估了南文宇的手段,以为月灵和易水寒定会在谷雨台中,如今看来怕是他早知我们将有所行动,便将他们移出了谷雨台,皇城之中,眼睛所能见到之处,我们都找了,却没见一丝踪迹。”随后又将谷雨台中的情形细细说与了鲲鹏。

鲲鹏倒对这个结果毫无意外,“我原本想着,若这么轻易让我们找到了人,倒有失一国皇帝的尊严,如今虽还为找到人,却能肯定易水寒的周易之术对南文宇有莫大的诱惑力,我们先别自乱了阵脚,既还有利用价值,定不会让他们有性命之忧。”

“我担心的是,月灵已经有了身孕,沦为凡人,如今没有半点法术,怕是应付不来。”月白不禁担忧道。

鲲鹏拍了拍月白的肩膀,“易水寒虽为凡人,但对月灵之心天地可鉴,他定不会让月灵有危险的,你且放宽心。罢了罢了,我飞了一日,你们便乱成这般德行,你且记住,别说他一个小小皇城,就是在四荒、在天宫,我都帮你们把月灵和易水寒找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