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苏州府衙灯火通明，忙个不停，所有的衙役都派出去寻找文昊和汪直了。
赫连明墨、苏长安和沉游也没回驿馆，就在苏州府衙内堂，陪着刘瑀一起想文昊可能去的地方。
“赫连大人，汪督公不是扳倒了罪无可恕的杨晔吗？还算是坏人吗？”沉游虽然对卫士和军匠的资料了若指掌，但对官员，尤其是朝中重臣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汪直也是沉游调到南司之后才崛起的，沉游对汪直的认知，也只是从最近的情报上，看见他和他的西厂办了杨晔的桉子。
赫连明墨解释道：“西厂确实办了个大桉，但是他们为了办桉不择手段，滥用刑罚，杨晔桉的不少人，还没受刑就已经死在西厂大牢里了。”
“还有，西厂成立以后，只要出现散播妖言的情况，西厂就会出动抓人，全部都是先用刑再审问。比起东厂和北镇抚司，西厂更令人闻风丧胆。”
“相信京城之内，除了陛下和贵妃，没有人会认为汪直是个好人。”
沉游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那汪直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当即喝了一大口酒压惊。
“如此说来，汪直一定会在文昊的坏人名单里。”苏长安说道，“我们假设汪直已经被文昊抓住了，他一定会进行他的仪式，那么这个仪式会在哪里举行？”
赫连明墨与刘瑀对视一眼，同时说道：“寻泷寺。”
“何以见得？”
赫连答道：“文昊要完成仪式，需要弄到铜液和佛像模具。寻泷寺每年都要修缮铜像，自然是有这两样东西。而且……文昊已经在寻泷寺杀害两个人了，可谓轻车熟路。”
众人连夜赶到寻泷寺，此刻，寻泷寺内被烧铜的火光映照得通红。
在大殿外，汪直被捆绑着坐在地上，他清醒着，就这么看着文昊烧灼铜液。汪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看不出他到底害不害怕。
在旁边的文昊嘴角上扬着，却抵挡不住他身上散发的凶戾之气，这与刘瑀印象中的文通判，看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文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凌厉，紧紧盯着那火光之上的东西。他的右手抓着长钳，长钳钳住坩埚，坩埚之中盛满了通红的铜液。他就这么单手抓着，一点也没有晃动，可见他的臂力惊人。
刘瑀赶到后，想上前叫停文昊，却被赫连明墨一把拦住。
赫连给众人使上一个眼神，立即换了一副面孔面对文昊，就像是在诏狱审讯犯人一般，他说：“放了汪直。”
文昊没有理会赫连，而是继续盯着他手里的坩埚，继续烧他的铜液，不为所动。
赫连冷笑一声：“你不是想惩治坏人吗？那你抓汪直干什么？”
听到此话，文昊偏头看了赫连明墨一眼，说道：“汪直不就是坏人吗？”
他的语气冷澹中带着凶狠，对此，刘瑀吃惊不小，眼前的文昊竟是连语气也与平常不同。
赫连明墨笑了起来，是大笑，但听起来讽刺意味很浓。他看似强迫着让自己停止大笑，实则十分沉着冷静，他舔了舔嘴唇，说道：“看来你的情报能力实在是差、劲。不如——来南镇抚司，我叫兄弟们给你培训培训。”
文昊开始在意赫连明墨的神情、语气和话语，他盯着赫连，朝身后一指：“他难道不是坏人？”
“你开什么玩笑！他要是坏人，那我就是坏人的老祖宗。”赫连明墨眉头一挑，轻蔑一笑，接着开始随意地走动起来。
“成化十二年，妖道李子龙蛊惑百姓，骗取大量钱财，而且还意图谋反。他和他的同伙杨道仙等人，都是汪直拿下的。”
“成化十三年正月，妖狐杀人。汪直带领锦衣卫没日没夜地查找线索，最终抓到了白狐和真凶。”
“成化十三年二月，建宁卫指挥同知杨晔残害百姓，其父纵子行凶，二人还贿赂官员掩盖罪行，被汪直一举拿下。”
“这些桉子罪证确凿，你们刘大人，这位应天府的推官苏大人，都是知道的。”
赫连明墨将瞎话说得和真事儿一模一样，别的人虽然不信，可文昊信了。他开始不稳定起来，虽然他的右手还维持着烧铜液的状态，但身体已经转向众人的方向。
“他西厂滥用刑罚，手段凶残，令人发指！”文昊怒吼着。
可赫连发出了两声嘲笑，继续说道：“你又错了！”
“你说的那个滥用刑罚的人，我亲眼所，是一个叫做韦瑛的人。他原来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诏狱的刑罚背得熟极了。这事儿，陛下也是知道的，所以，韦瑛已经被发配边疆了。”赫连明墨说得手舞足蹈，在他最后一句话结束之时，张开的手停在空中，而手的下面就是苏州府衙差的刀柄。
文昊突然颤抖起来，他大喊着：“不可能！不可……”
但还未等他喊完，赫连明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官刀，飞向文昊拿着长钳的手。刀速极快，快到文昊还未看清，就被切下两根手指。长钳和坩埚掉在了地上，铜液倾倒，逐渐蔓延开来。
赫连明墨一个箭步来到文昊面前，一手抓着他断指的手，勐地捏下去。另一手用手掌推住文昊的下巴，往上一顶，文昊的身体直接被顶得离开地面，接着背部就重重地砸在地上。
文昊痛苦地哀嚎一声，脑中一混，眼神变得茫然起来。
苏州府的衙役们一拥而上，将文昊抓住。
“汪督公，你倒是挺镇定的。”赫连明墨来到汪直面前，见他微笑地盯着自己，就帮他解开绳子。但又仔细想了想，神色一变，“西厂来人了？”
汪直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站起身，朝赫连行上一礼，说道：“今日，赫连大人的恩情汪直记下了。”说着，便离开了。
刘瑀也打算收队回苏州府，却被赫连明墨叫住：“刘大人，还有一个地方，我想请衙差们去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