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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个故事:掌上舞(159)

故事的结尾又一次给我留下了悬念,我来不及深思,耳边隐隐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我注意到,那声音来自售票员。抬头看向屏幕,对方的面孔依然被阴影笼罩着,让人看不清其表情如何。售票员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而是歪了歪脖子,说道:“这个故事……”

“怎么?”青年问道,“有问题吗?或者,你曾听过?”

“算了,给你票吧。”售票员的声音又变得懒洋洋的。

机械声响,青年接过车票看了一眼,接下来他的举动让我有些意外。他并没有直接回到座位,而是突然等着屏幕中的售票员,说道:“难道你……”

“既然讲出了故事,还有什么好执着的。”售票员淡然道,“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问题吧,那个答案,或许就在下一站。”

“也是。”青年自嘲地笑了笑,和别人一样回到了座位。

听了两人的对话,我本能的感觉到,刚才的故事中隐藏着关于售票员的秘密。

“有空思考别人的秘密,倒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吧。”售票员这话明显是对我说的,“到现在还没想出来,你的脑子可真够笨的。”

“我可以……试试吗?”一个年轻女性出现在过道中。

我惊讶地看着这个女孩,因为我并不记得乘客中有这样一个女性,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对方的话语并不流畅,像是还不太熟悉这种语言。我看着她那一身带着异域风格的长裙暗自猜想,或许她是一名外国人。

“你也有故事?”售票员的语气有些意外。

女子点了点头。

“看看人家。”售票员嘲讽我一句,然后才对女子说道,“你可以开始了。”

“掌上舞……是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

风暴是有颜色的。

那是幽暗和阴沉,覆盖了蓝色的天空,遮蔽了温暖的阳光。耳边只有低沉如雷鸣般的呼啸,肆意的狂风突如其来,将我卷入天空之中。我听到族人的惊呼,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远,然而我只能徒劳地伸着手,试图抓住那消失在视线中的影子。

我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耳中所闻,眼中所见,只用混乱和颠倒。脑中一片慌乱,我第一次明白,命运是如此地神秘难测以及无法抗争。呼吸越发困难,我在空中挣扎,并非在抗争着什么,也许只是借此宣泄心中的恐惧。

心力交瘁地我晕死过去,终于得到了渴望的宁静。

陌生的荒野,那是我醒来后所看到世界。

天空如洗过一般,是一种纯净的蓝色。而我脚下的地面,枯黄和干涸,而且带着一种让人心慌的空旷。也正因为这种空旷,我很快便明白,我与族人们彻底走散了。

我想起族人们的警告,一旦脱离了队伍,等待我们的将会是死亡。茫然四顾这片空旷到不知边际的天地,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只感到孤独与无助。

太阳耀眼且炽烈,我曾经认为这是美好的象征,现在正恶毒地抽去身体里的水分,直到我干枯地死去。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的脚步。必须逃离这里,我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尽管,前方是一片未知,但我没有思考的余地。

茫然地前进着,周围一片寂静。脑子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回忆起过去的种种,仿佛垂死之人回想着生前。

我想起曾经与族人聚居的那片土地,那是一座山林,虽然简陋,却有着美丽的风景。听老人们说起,我们世代居住在那里,远离外面喧嚣的世界,已经过了不知多久的岁月。人们夸耀着那里的安宁祥和,而我却不以为然。对我而言,那样的生活是枯燥且单调的。在那里,我几乎能一眼看到我生命的全部,活着,然后死去。总感觉,那样的生活,失去了一些什么。我时常在山中最高的地方,迎着风和烈阳,眺望最遥远的地方。

让我庆幸的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我参加了族人们的会议。虽然不知道他们在争论着什么,但最后的决定我却是明白的。我们即将离开这里,去往遥远的北方。

在旅行中,我一直充满了兴奋,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我没有注意到风暴的征兆,而导致了现在的结局。

北方!我终于回想起来。也许朝着北方前进,我还能和族人们相遇。

心中燃起希望,我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变得昏黄,地面则显得更为暗淡。我看到了荒野的边界,那是一片树林,连带着拉长的树影,延绵到远处,仿佛一道深绿色的带子。我远远看着,隐隐还听到水流的声音,焦渴的身体生出一丝凉意。

如果所料,那树林之中,正有一片小池塘。清澈干净,倒影中的树木轻轻摇晃,带出微妙而动听的水流声。

清凉的池水滋润着我干枯的身体,终于将我从渴死的边缘拉了回来。我坐在池边轻轻喘息着,看着越发幽暗的森林,再次感觉到孤独的可怕。

远处一个闪动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看到一个穿着与我类似的人在池塘对岸。

难道是走散的族人?

我惊喜地站起身,对着远处挥手呐喊。喊声在森林中突兀地响起,似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那人似乎转过身,就要向我走来。欣喜之中,我眯着眼,想要分辨着对方的相貌。也许,我还能叫出她的名字。

水声,仿佛是一块石头砸进水中的声音。

一个肥硕的胖子突然从水中窜出,冲到对岸,将我的族人扑倒在地。她惊恐地挣扎着,那纤细的身躯丝毫无法撼动对方分毫。那胖子低下头,露出丑陋肥硕的面孔,张大嘴巴,竟然向她的脑袋咬了下去。

接下来的画面,我不敢再描述。我只知道,那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为恐怖的景象。亲眼目睹族人的死亡,那一瞬间,我卑鄙的内心竟然闪过一丝庆幸。如果不是那个不知名的族人走近池边,或许那丑恶胖子袭击的对象就是我。

来不及谴责自己,因为那胖子已经注意到了我,他正擦干嘴上的血迹,转头向这里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