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奶奶端着一盆水放到地板上, 用左手捶捶腰又扭扭脖子, 真是累呀，这住大房子虽说敞亮了，舒适了, 可也累人啊。这亮闪闪的地板，只要落上一点灰尘, 在阳光底下都能看出来，她只能一天擦一遍, 还得随时关注地上是不是哪里留了水印子, 这一百多平的房子，她仅仅擦地就得花上一上午，下午在各处抹抹灰, 洗洗衣服买买菜, 四点钟还得去学校给国华小云接孩子，最近这几个月, 她天天就没一刻钟的闲工夫。
叮咚, 叮咚……
卫奶奶听到门铃声，扔下抹布就冲过去开门，这才中午，国华两口子也不能回来这么早啊……难不成忘了东西？
“如汇，如眉, 你俩咋来了？快进屋！”卫奶奶看到门外的两个闺女先是一愣，急忙从鞋柜里掏出两双拖鞋放到门口，“先换上拖鞋。”
“妈你这干啥呢？我和大姐都按了好半天门铃了。”卫如眉一进屋就开始埋怨。这些天她有点感冒, 连班都不爱上，正在家里猫被窝呢，就被她大姐拖了出来，说什么自家母亲两个多月没出来串门了，她惦记着要去看看……
“我在国华屋里擦地呢，刚听着门铃响。”卫奶奶笑呵呵的解释道，“你们先坐着，我去给你们拿点水果，昨儿国华去超级市场买回来的，说是什么榴莲，闻着臭，可吃着香，听说这东西可贵了，你们也尝尝。”
“妈你别忙活了，我们也不是外人。”卫如汇转身到卫国华的房间转了一圈，看到地上的水盆和抹布，皱眉说道，“妈，这大中午的怎么还干活？你吃饭了么？”
“还没呢，你们今天也在这吃吧，厨房还有点早上剩的菜，你们都将就着吃两口。”
“这都十二点多了怎么还不吃饭？这地什么时候不能擦啊，下午在弄呗。”卫如汇说道，这年纪大了的人最是爱饿的，这吃饭不定时，可是大忌。
“下午还有下午的事儿呢。今天早上小云有事，让我帮着送文萃上的学，耽误了时间，要不这地早就擦完了。”
“这小云天天都干什么啊？屋子不知道帮着打扫，送个孩子还今儿有事儿明儿有事儿的。”卫如汇不满的说道，“刚搬过来时国华不是还说这屋子大，以后小云有空也要搭把手么？还有这文萃，开始的时候不是说她自己接送么？怎么如今又甩到你身上了，你这都多大岁数了还天天这么折腾能行么？”
“我哪敢指望她搭把手啊，她要是哪天能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我就知足了。”说起这事儿卫奶奶也不乐意，刚搬过来的时候，倒也不像现在这么忙乎，起码那时候小孙女文萃是小云自己接送的，也省了她不少功夫，抽出点时间隔三差五的还能回新港区如汇家看看，可这两个多月小云却说什么接孩子她就得天天早退，最近工厂抓管理，她作为领导要以身作则……现在弄得她连出去串门子的时间都没有，这都好几个月没贴补如汇了，也不知道她日子过的咋样，这钱怕是不够花了……而且，这接文萃放学可是个苦差事……
“这小云哪像个媳妇样儿？人家颜梦和董华哪个也不像她这样啊……”
“有什么办法啊，谁让我命苦跟着她一块儿过呢？”卫奶奶叹气，这老了老了一天福没享受到还得伺候儿媳妇……
“妈先和如眉去吃饭吧，我来的时候刚吃过了，先去帮你擦地，你岁数大了，得注意身体，可不能这么糟蹋。那活干不完就扔那，小云不乐意就让她自己干。”卫如汇说罢就直奔卫国华的房间，弯腰开始干活。
卫奶奶长叹一口气，冲卫如眉使了一个眼色，领着她去了自己的卧室。
“妈，什么事儿不能等吃完饭再说啊？”卫如眉疑惑的问道。
“……如眉啊，最近这几个月你怕是要多帮衬你大姐一些了……”卫奶奶吞吞吐吐的说道。
卫如眉一愣，“我大姐怎么了？”
“……你也知道你大姐没工作，大姐夫收入也不稳定，以前住得近，都是到我这儿吃饭的，可如今我离得远了，她只能自己开火做饭，一家子单过了，那手头的钱指定是不够用的，冰冰还月月去外面补习，又是一笔开销，她哪承担的起啊……”卫奶奶一脸愁容。这些子女当中，她最喜欢，最心疼的就是大闺女，可偏偏她的日子过的是最苦的。
“……妈，冰冰的补习费都是我给出的！”卫如眉心里也有些不乐意，她月月都拿出二百多块钱给外甥女补习，这冰冰初中没考上重点，求卫国华给托关系，可卫如汇家里没钱，是她给拿了五千块钱算作建校费，这才进了个重点班，可她妈怎么还不满足？就算她条件再好，存款再多，也禁不住娘家一堆人惦记啊……前几年国华和小云为了管单位要这套房子管她借的两万块钱到现在还没还呢……
“我知道你对你大姐和冰冰好，也知道你为了这个家付出的最多。”卫奶奶急忙安慰小闺女，其实她也不好意思这么为难如眉，但凡她有点其他的办法也不会盯上一个出嫁了的女儿。他们卫家，二女儿如珍有跟没有是一个样的，二儿子国梁也就将将能过好自己的日子，而且国梁媳妇可不是个善茬子，再说大儿子国刚，如今算是他们家最有钱的一个了，可她见着了就心虚，给家里人讨两件衣服穿穿到是没问题，可要是管他要钱，她还真张不开这个口。
卫奶奶偷偷的看了卫如眉一眼，感觉她不怎么生气了，又继续说道，“你大姐现在最困难，我真是放心不下，她那么爱美的人居然快一年了没买过新衣服……”
“这两年我大哥也没少给她穿的！”卫如眉沉着脸打断，“妈，那是我亲姐，能帮的我指定帮，而且我这些年对他们一家三口差了么？我也不提过去怎么样，只说今年，春节时她家要买冰箱，钱不够，还是我给添了五百块钱呢，昨天又给冰冰送了二百块钱补习费。我也不要求她们感谢我什么，只要他们自己过的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妈知道你心肠好，顾家，也知道你也不容易。要不是我最近手头紧，如今不会这么难为你……”
卫如眉一听更是疑惑，老太太一个月的退休金就六百多块，跟他们上班族也没差多少，就算每天帮着国华买菜做饭，人家也没让她出钱，月月都给她四百块钱菜钱，至于其他的水电费，煤气费电话费的也用不着老太太花费，按理说还应该能剩下点儿啊，这么如今却吵吵不够花了？
“你是不知道啊……那个文萃简直就是个败家子……”卫奶奶苦着脸抱怨，“这两个多月我不是天天去接她放学么？这可真是把我折腾死了……”
原来自打卫奶奶去接卫文萃放学开始，那小丫头是天天晚上必要吃点零嘴儿，可人家文萃所谓的零食可不是一块两块就能打发的，可能是去肯德基吃点汉堡鸡块，也可能是到麦当劳买点鸡翅薯条，再不然就是好利来的蛋糕，欧罗巴的冰淇淋。她爱吃东西，可身上从来不带钱，或许是带了可却不拿出来，就让卫奶奶掏钱。卫奶奶不给买，她就呆呆的在那站着不动弹，卫奶奶要是硬把她拽回家，那孩子晚上就哭着告状，说什么奶奶拿了她爸妈的钱，却连个雪糕都舍不得给她买，闹得卫国华和田思云特意和卫奶奶谈了话，让卫奶奶以后对孩子好一些，若是花了卫奶奶的钱，他们两口子绝不占老人的便宜，晚上一定把钱补给老太太。
“昨天我去接她，她说想吃饼，哄着我说一张饼和一碗冰淇淋就足够了……我合计那一张饼能值多少钱，吃就吃吧，结果她拽着我就进了一个叫什么欧巴巴的店……”
“是欧罗巴！”卫如眉忍不住插嘴，“我和向阳都挺爱吃那里的意大利面。”
“我才不管那是什么巴，我就知道那里一碗冰淇淋居然要十八！”卫奶奶一脸悲愤的叫道，“动不动就就来这么一出儿，我这俩月的退休金都进了她的肚子！”
“……国华不是说给你报销吗？”卫如眉憋着笑意问道，文萃那孩子，也太鬼道了。
“……是给了我两回，可这文萃天天要买东西，我也不能天天去找国华要钱啊……我要真那么干了，他们两口子准认为我抠门，给孙女花几个钱还要斤斤计较……”卫奶奶委屈的说道。
“那也不能这么惯着啊……你找机会和国华好好说说，这文萃才小学三年级就这么花钱，将来哪里养得起啊。”
“我怎么没说，可国华非说什么闺女就是要疼的，既然她爱吃，家里条件又允许，那就满足她呗。那小云还在一边儿说什么孩子上学辛苦，每天要应付各种考试，多补充点营养也是应该的！我呸，这么点儿孩子就说上学辛苦，那暖暖和舒宁小时候学习比她还好呢，人家爹妈也没说怎么给补！”
“……呵呵，文萃学习也不错，比向阳可是强多了……听说上学期不是还考了全班第一么？”卫如眉笑笑，“你自己孙女有出息还不好？过几年也像暖暖和舒宁一样给你考个实验中学，你脸上多有光啊？”舒宁并没有提前上学，是正常年龄读的小学，可人家孩子就是争气啊，五年级的时候愣是跳级考上了实验，当时学校门前还给挂了个大条幅表扬呢。
“她哪都考不上才好呢！”卫奶奶脸一板，恨恨的说道，“还跟暖暖和舒宁比？她连人家一根小手指头都不如！”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卫如眉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再不喜欢也是自己孙女啊，哪能不盼着好呢？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一天天娇哩娇气的，就惦记花钱！”
“你要是不愿意，就直接和他们两口子说，以后给孩子身上带点钱，想吃啥让她自己掏钱买！”卫如眉想了想，又说，“你跟自己儿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和儿子倒是能说，可她这儿子说话办事儿更向着媳妇啊……那小云又素来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