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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轰然而逝

在清颜出题考游侠的时候,肃元帝正守在药炉边,亲自监管药物的熬煮,旁边伺候的奴才皆跪伏在地,无人敢抬头一睹圣颜。太医和药童们在一旁忙碌,一个个是胆战心惊心惊胆战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生怕招来肃元帝的怒火,给拉出去斩了。最淡定的人要数国师子酒了,他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自酿的酒,不时地指点一下太医们的动作,看样子并不为肃元帝的情绪影响,也不惧帝王之威。

能得肃元帝如此上心的照顾,出动了整个太医院,连国师也来了的人,除了皇后外,就只有一个瑞玉公主了。瑞玉公主于肃元帝而言,不单是同胞亲妹,还是如师如母一般的存在。她看似娇弱,实则坚强难摧,心智手段皆胜他百倍,幼时相依为命,本该是身为哥哥的他守护瑞玉公主,却反过来是瑞玉公主守护着他。

肃元帝幼时顽劣,不辨善恶,可谓是蠢人一个,若不是瑞玉公主严防死守的盯着他,他早就把小命玩完了。而在瑞玉公主替他喝下当时风头正盛的三皇子送来的一杯清酒险些丢了性命后,他才开了窍,为争储一事谋算起来。他变得不择手段,心机深沉,卑鄙阴险之事,做尽做绝,以致于差点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但他终究是回不去了,只有看见秦婉芷的时候,他才能得到一丝安慰,至少在他面目全非的时候,还有这么一个人肯信他爱他。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庆幸自己不管不顾执意娶秦婉芷为正妻时的执着,若他那时退了一步,必将终身悔恨。

秦婉芷于他而言,是心中唯一的救赎,瑞玉公主于他而言,却是感激与忌惮的存在。她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几度生死徘徊,更为他放弃了青梅竹马的恋人,转而嫁了当时备受帝宠的安宁侯的世子,受尽了那个狼心狗肺的玩意的欺凌。

虽然他登基后就寻了由头抄了安宁侯的家,灭了他们的族,又给瑞玉公主娶了一直痴等她的青梅竹马的恋人,但还是无法还清他欠下的债。而他竟疑心起了她,毕竟她心智手段都不输给他,甚至可以说远胜他数倍,为什么她会不想登基为帝?难道真如她所言的那样,不愿承担帝王的责任,只想与相爱之人相守到老?直到慧元郡主出生,他将这孩子接到身边养着,才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初心。

他的初心无非是问鼎至高之位,让心爱之人和唯一至亲再也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又怎能在愿望实现之后,做那个伤害至亲的人?相处多年,他难道还不能看清瑞玉公主的心吗,她若是有心争位,早就可以登基千百次了,又怎会拖到他登基后?而在他和秦婉芷感情越来越深,非卿不可的时候,才懂了瑞玉公主的情。

瑞玉公主为他付出的一切,牺牲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万死不能报答其一。

但他终究是欠了她,让她与最疼爱的女儿阴阳两隔,更间接造成了她病重即将离世的结局。悔吗,不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因为取舍从来都不能犹犹豫豫。便是上天要惩罚他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也不会后悔,因为他要确保江山传到太子手上时是完整的,他要把最好的一切交给他和秦婉芷的嫡长子!

“嗝……”子酒打了个酒嗝,引得众人纷纷把视线放在他身上,但仅是一瞬的工夫就移开了。子酒摸摸肚子,看了肃元帝一眼,以为他会发怒,谁料肃元帝半个眼神都没给他。肃元帝无暇顾及其他,只一心盯着药炉,便是他看到了子酒的样子,注意到了子酒弄出的响动,也不会动怒,最多是回去的时候揍子酒一顿。

子酒一直都是这个鬼德性,除圣物异变时有了不同以往的紧张感外,其他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欠揍样。且在子酒眼里,瑞玉公主已是个死人,为无可挽回的人伤心难过是不必要的,放手让她离开,接受天命安排才是他的处事作风。

药熬好后,肃元帝小心翼翼的装了一碗,给瑞玉公主送去,走在回廊上的时候,他盯着药碗,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心里掀起一丝波澜,却又很快的恢复平静。走进寝室的时候,肃元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妹夫牢牢地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好像昨天才是白白嫩嫩的小手,却一夕之间变成了垂暮老人的干枯的手,岁月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听见动静,瑞玉公主的夫郎只动了下,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阿妹,先把药喝了吧!”肃元帝上前,示意妹夫把瑞玉公主扶起来,两人合力伺候着瑞玉公主把药喝完后,肃元帝就把妹夫给赶了出去,要与瑞玉公主独处。瑞玉公主这段时间一直迷迷糊糊的,这会喝了药恢复了点精神,就抓住了肃元帝的手,嘴巴张了张,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肃元帝知道她想问什么,不由得低下头,等着她开口的那一刻,等着她撕裂一切的那一刻。

瑞玉公主有些呼吸困难,将肃元帝的手抓得死死的,挣扎了半晌,到底是开了口,道:“阿立哥哥,你告诉我,我只要听实话,慧元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是!”肃元帝毫不犹豫的答道,却不敢对上瑞玉公主的视线,怕看到她眼里的失望与绝望。瑞玉公主却是一笑,讽刺的道:“哈,母皇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无论是仁者为皇还是圣者为帝,坐上龙椅的那一刻,都会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残暴君主。不过是有的人会遮掩,有的人不懂遮掩罢了,就是你也不会例外。”

“实话告诉你,母皇在对太子失望后,是想培养我成为储君的,但我拒绝了母皇,我说你比我更合适这个位置。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为帝者最该保留的一丝仁心,而你还有,你比我更懂得平衡,所以这个龙椅你坐最合适。”瑞玉轻笑着道。

肃元帝抬起头看了瑞玉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是他让她失望了,他对不起她。

瑞玉深吸一口气,将即将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道:“到底还是母皇看得透彻,你果然还是成了个六亲不认的残暴之君,杀了我的女儿,你一手带大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是慧元,她不是早就脱离了这一切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她?”瑞玉侧过头,死死地盯着肃元帝的侧脸,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肃元帝不再遮掩,将慧元必须死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不是为自己辩驳什么,只想让瑞玉死得瞑目,不要不清不楚的走了。听完肃元帝的话,瑞玉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竟然会是这样,难怪肃元帝不肯留慧元一命了。为了江山稳定,为了皇权的传承,莫说是慧元,便是肃元帝的亲子,他都可以随意舍弃,慧元又算什么?她又算什么,以为耗尽了前半生的精力,就能得享安稳,却是不得善终!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把一郎叫进来。”瑞玉公主松开手,侧过了头。

“阿妹,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大郎二郎我会照顾好的!”肃元帝心底一慌,到底是无法接受瑞玉不再认他的事实,努力地想挽回什么。

但瑞玉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也只能悄然离去,叫妹夫进来陪瑞玉。

瑞玉和安宁侯世子并无儿女牵绊,倒不是那个狗东西不碰瑞玉,相反的,他还很喜欢宿在瑞玉房里,因为年轻时的瑞玉是犹如月色珍珠一般美丽迷人的存在。他所有的欺*骂,只是不满瑞玉心中装着别人,这份不满,让他迫切的想要瑞玉为他生孩子,但瑞玉悄悄服食避子汤,到他死的时候都没有为他生嫡子。

而后,瑞玉风光迎娶了青梅竹马的恋人,为心爱之人生了两子一女,大郎二郎便是他们的嫡长子和嫡次子。两个儿子都已娶妻生子,且都是儿子,子嗣丰盈。

慧元已死,再纠缠不放也于事无补,瑞玉只得为还活着的孩子打算,便抓紧了夫郎的手,道:“一郎,你一定要仔细地听我说,在我书房的暗阁里藏有另一个暗阁,机关在《三字经》下方。等我死后,你就去双层暗阁里把母皇赐予我的免死金牌拿出来,带着大郎二郎他们离开皇城,回祖宅去,五代内不得入仕!”

“好,我记住了!”相伴多年,瑞玉公主的夫郎早已和她形成了难言的默契,她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跟荣华富贵比起来,还是一家安乐更重要。

“赐死二郎的侧室,那个女人不该再活着了,她的孩子也都一并暴毙了。”瑞玉公主说着,眼底露出一丝凶光,她的夫郎却不害怕,而是郑重的点了头。

瑞玉公主深吸了口气,无限眷念的看了她的夫郎一眼,强调道:“我死后,不许你自杀不许你殉情,你要活着,直到上天安排你来找我,你才可以找我!”

瑞玉的夫郎忍着泪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她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