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株花树迎风绽放，点点白花布满枝头，随风摇曳，时不时从窗梫飘来阵阵芬芳。
莫康就是带着这股淡香进来的，只不过，他毫无留意身上的味道，直到坐下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连口茶汤都顾不上喝，便直入正题：“子言，你跟世父回去吧。”
要让别人知晓，他们莫府上的小姐，不好好待在闺阁里，而是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只怕面子上，就该丢尽了。
“我不愿意。”莫子言语气轻飘飘的，红唇边荡着一抹嗤笑：“你也不用担心，我在外从未透露过跟你们莫府的半点儿关系。”
只是用大家闺秀在外抛头露面，丢人现眼的字眼逼她回去，绝不可能。
“裴大人毕竟是个男子，你一个女儿家跟在他身边，成何体统？传出去了，免不得你被笑话。”
“到时候那些数不尽的闲言碎语，以后你未来夫婿知道了，也不大合适。”
配上他脸上再恳切不过的愁容，活生生看着像自己是什么不明白事理的小辈，一个劲在这闹别扭。
莫子言鸦羽似的长睫轻垂，似乎在认真考虑他话中的可能性。
过了好一会儿，落在面颊上的两道娟秀剪影才慢慢拉长：“世父说的确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不过……倘若我打扮成男子的模样，就不会有这些闲言碎语了吧？”
何为如鲠在喉，莫康此时是真切地体会到了。
但他仍不死心，坚持劝着：“荒唐！你一个大家闺秀，扮成男子像什么模样！你今日只要跟我一块回去，要什么钗子珠串，世父都可以答应你。”
就算再不识相，在听见这一句软话后多少都该收敛了。
而裴瀚此时，又被不知从哪钻出来的檀闫晗给绊住了：“瀚哥哥，你赶紧跟我说说，你们那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她故意耍小性子，单独坐了一辆马车里，又蹭着没人注意，跟侍女换了一身装束，偷偷溜了出来。
估摸着得等一个多时辰，到了府上才会发现。
到时候，纵使爹爹想把自己抓回去，也该无可奈何了。
她美滋滋地想着，丝毫没发觉裴瀚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这一被拦住，又不知道想什么法子才能把人打发走。
裴瀚无奈地叹息道：“檀小姐，你就不要胡搅蛮缠了。我还着急别的案子，你不如去问问宋齐吧。”
那怎么能一样！
檀闫晗当即就不乐意了：“不行，你今日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一直挡着你，不让你过去。”
那还能有什么法子，直说也不是，胡诌也不是。
“行行行，你得答应，听了之后不准再跟过来了。”裴瀚一副生怕她反悔的模样，直接说出口：“跟我没关系，是宋齐发现的。”
“宋齐闲来无事，无意间上山发现的，那人见事已败露，索性就供认不讳了。”
他的声音几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俨然一副这事本该如此的模样。
“原来如此，还是瀚哥哥教导有方。”檀闫晗听完当即夸赞起：“否则，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人抓回来。”
匆匆忙忙把身边这个跟屁虫哄走后，他才发觉，莫子言已有好些时候没回来了。
把在忙活的宋齐叫过来，才知晓：“裴姑娘被莫府大老爷叫去了，想必许久未见，在唠着家常吧。”
若真是唠家常，也不可能半点儿消息都还没有，足足待上这么长时间。
“你找几个人，好好盯着檀闫晗，她要是想来找我，想一切办法把人拦住。”说罢，裴瀚便往里头的院落去了。
待到了院中，里里外外让他翻了个遍，都没瞧见人。
一个古怪的想法，浮现在裴瀚的脑海中。
该不会，子言是跟着莫康回去了吧？
小月拿着瓷盏托，正要往小厨房去，却没想瞧见了裴瀚，低呼一声：“裴大人，您怎么在这？”
“你家小姐呢？是跟着莫大老爷回去了，还是……”
“小姐跟大老爷都在花厅啊。”小月有些摸不清脑袋：“正好奴才要送茶点过去，裴大人不妨跟着来？”
就算现在人没走，也指不定会被莫府那群别有用心的人胡说成什么样。
裴瀚想都没想，点头跟了上去。
莫康还在那，给人洗脑着：“就算你在府里待得烦闷，非要出来一趟，也没必要跟着裴大人啊，且不说他的名声，起码你的名节都得跟着受损啊。”
“好歹你一个姑娘家家，我们生你养你已经是不容易了，哪有长这么大，就白白送给别人糟蹋的道理啊。”
“我……”莫子言才开口说了一个字，便被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给打断了。
裴瀚哪里还沉得住气，眼眸乌沉沉的，萧疏而藏锋：“此话从何说起，难不成莫府上的人认为，朝廷命官还比不过什么屠夫草民？”
正欲再动摇她的莫康，后背冷得一激灵。
转头瞧见人，惊吓之余努力平静了下来：“在下也是为了她好，毕竟身为长辈的，哪能看着她就这么跳进火坑里。”
一字一句，像是格外为莫子言操心似的。
“多谢世父的关心了，只不过，我愿意去哪就去哪，莫府若是因此不愿意认我，那我也没法子。”
莫子言的脸色也很冷。
虽摸不清他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才在这千劝万劝自己回府，但他的态度，也实在是让人生厌得很。
就好像之所以她现在能活在世上，还得多谢莫府，甚至要为莫府奉献出所有。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莫康也就摊牌了：“还是那句话，你当真是不在乎自己的名节？”
听了她方才那句，裴瀚的心才总算放松了下来：“还有，如果跟在本官身边，让莫小姐名誉受损，那本官愿意，为她负责。”
如果说先前的那些，只是让莫康有些晃神，那这一句，无疑像是一道惊雷一样，他负责什么，这意思难不成，是这两人已经暗通款曲了？
瞄了一眼裴瀚，又看了一眼莫子言，他试图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后却无功而返。
别说是他了，莫子言此刻同样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