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时间，我跑到了高二年级的区域，找到高二（3）班的队伍，再找到任卓林的位置，不理会学弟学妹的异样眼神，挤到任卓林的身后。
音乐响起，开始踏步准备活动，我使劲拍了拍任卓林的后背。
“我ca……”他脾气暴躁地反脸过来准备开骂，看到是我，立马秒怂变蔫儿，脸色苍白。
“转过头去，我有事问你，你边做操边回答我！”我站在他身后对他来说是股不小的压力，威慑力十足，相信他会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果然，他听话地转过头去，不敢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乖乖地踏步，跟着节拍做操。
“昨天晚上袭击我，是你个人要报复我吗？”
“啊？”任卓林有些懵，慌张地转回头来不解地反问。
“转回头去！”我凶巴巴地吼了他一声，然后解释：“我的意思是，昨晚你袭击我，是出自本意，还是受人指使？”
“呃……我就是想找你要钱，然后教训你一下，报昨天上午的一箭之仇。”
“没有人教唆你？”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不假思索，感觉不出有犹豫。
“另一个叫老明的是谁？是我们学校的吗？”
“他好像不是学生。他是我在网吧认识的混混，具体他多大，在上学还是上班我也不清楚。我答应给他五百块钱，不过我只是让他帮我把风，没让他对你那个……”
我听到他说“那个”这词时极为不爽，借着转体运动的节奏，抽了任卓林的后脑勺一巴掌。
他挨了一巴掌，缩了下脖子闭嘴，不敢吱声。
“你怎么知道我在人民医院的？”我继续问。
“是高三一个叫林琳的女生告诉我的，她说她认识你。”
果然是林琳告诉他的，昨晚突然给我打电话约见面，然后又爽约，原来是在替任卓林询问我在何处，把我的方位透露给任卓林。
我愣了一下，保持着做操的动作，难过又愤怒，声音发抖地问：“是她让你来袭击我的吗？”
“不是的。她只是告诉了我你在人民医院而已，是我主动问她的。昨晚我和老明在网吧打游戏，挺无聊的我就跟他说起昨天上午被请家长的事，我告诉他我要找机会报复你，还要把我妈赔你的五千块拿回来。他顿时就来劲了，精神振奋地怂恿我说干就干。于是我就给林琳联系问她知不知道你当下在哪，如果是在家就明早趁你上学出门时堵你，如果是在补习班就立马去补习班外堵你。结果你居然在人民医院……”
听任卓林这么说，貌似昨晚他袭击我真的不是林琳计划安排的，她不过是帮任卓林询问到我的所处位置，通报给任卓林而已。
但她是知道任卓林想要报复我，对我图谋不轨的。任卓林主动联系她要我的信息，正合她意，借刀杀人，还可置身事外，就算东窗事发任卓林袭击我的事败露了，她也并不是共犯，可以解释为是受到任卓林要挟说出我的信息而已。杨丹说过这是林琳惯有的阴险狡诈。
换个角度想，她还真是沉得住气，万一任卓林这颗棋子不主动找她的话，她就不对我出手了？我没她那么精于算计，有些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拧着表情思忖，想到杨丹说她昨天中午在食堂吃午饭时看到林琳和任卓林接触了，她应该那时就在算计着让任卓林对付我了吧。
跳跃运动。我又借机拍了拍任卓林的脑袋，问：“昨天中午，你和林琳是不是在食堂见面了？”
“嗯，是的……”
“她主动找你的？你们都说了什么？”
“我和同学在吃饭，她突然就坐到我们的桌来了。她也没说啥，就没头没脑地告诉我，你是高三（11）班李玮的女朋友，让我不要惹你。”
“就这样？”我诧异不解。
“嗯……然后我同桌的同学就起哄嘘我怕李玮。我当时就有些生气，冲林琳发火吓唬她，扬言我才不怕李玮……”他顿了顿，胆战心惊地回头看我，生怕我又打他的头，“……我才不管你是谁的女朋友，这个仇我是非报不可。”
“然后呢？”
“然后林琳就跟我急眼了啊，她说你是她好姐妹，我敢动你她可饶不了我。你也知道，我是不能被激的，她越这么说我就越是要……”
我可不知道你能不能被激，我心想。不过这么听来，林琳倒是很清楚任卓林的个性，就是故意这么说来激他的。
“没想到她也就是个纸老虎，我对她凶了几下，就把她吓坏了，认怂保平安。我琢磨着她是你的好姐妹，应该对你的情况了若指掌，可以利用她获取你的信息，李玮嘛，不正面硬刚就尽可能地避免，我的主要目标还是你……”
林琳是纸老虎？哼，你还真是天真，太嫩了啊！我露出苦笑。
说是我的好姐妹，假装自己去替我打抱不平，然后遭到任卓林他们的恐吓，被迫交待透露我的信息。真是一气呵成的流畅啊，在外人看来林琳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反而会说她为朋友两肋插刀。
整理运动。
课间操结束，高二（3）班的几个男生围了过来，我认得他们，是昨天和任卓林一块儿在图书馆那边欺负申洋的人。
“任卓林，她是来找茬的吗？”
“我看她打了你头两下呢，你咋无动于衷？”
“不会是你回家被你老妈教育得变乖乖男了吧？哈哈。”
这都什么人啊，一群乌合之众，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痞里痞气的没个学生样。我虽对他们感到嫌恶，但理智告诉我别跟他们啰嗦比较好，毕竟他们不像任卓林那样昨晚被我暴揍了一顿，一点儿也不惧我。
“会说话吗？一个个的！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这是我姐，对她不敬你们找削啊？走走走，赶紧走，别耽误我跟我姐说话！”任卓林看出我的不悦，慌忙冲那几个男生骂到，生怕我暴脾气上来，现在在学校不动手，把火全都算到他头上。
“姐？我去！任卓林，你不是只认妹妹，怎么开始认姐了？”
“哈哈，换口味了呗。”
“走吧走吧，没劲，我以为这女的又是来找茬的呢！”
他们嘻嘻哈哈笑着，随着解散的人潮离去。
“他们说话就那样口无遮拦的，你别生气啊，大姐。”任卓林胆怯地说，害怕地看着我。
我赏了他一个白眼，准备转身走，突然想到申洋的事，心想最后再多管闲事一次帮帮申洋，借着我此刻对任卓林的威慑力，严肃地问他：“对了，申洋的储物柜被倒满了番茄酱，是你弄的吗？”
“番茄酱？不……不是我。”他矢口否认。
“真的不是你？”
“真的！我今早就没有去过冲刺楼那边。”他急切地说，想让我相信他。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又问：“那昨天下午他在厕所被水淋湿呢？是你吗？”
“……”他沉默了，害怕得不敢回答。我瞪大眼睛逼他从实招来，他才怂着脸招认：“是我干的……”
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放慢语速，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威胁他说到：“以后，不许再欺负申洋，不然的话……”我亮了亮拳头，伸到他面前。
“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他了！大姐饶了我吧！”
我点点头，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往冲刺楼回去。
中午放学和张思睿在食堂吃饭，然后按惯例在操场走了两圈消食，然后再回教室。
走到教室，传来一股浓浓的番茄酱的酸甜味，我看到申洋正在擦他的课桌，而他的桌底下散落了一地的书本。
在座的同学每一个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书的看书，趴着的趴着，窃笑的窃笑，指指点点的指指点点。
我顺着他们窃笑和指指点点的方向看去，黑板上用粉笔大大地写着“我是死娘炮，每晚都挨草！”的侮辱性语句。还特别用红色的粉笔落款写上“申洋書”。
都欺负进教室来了，看来今早申洋储物柜里的番茄酱真不是任卓林干的。申洋招谁惹谁了？除了像任卓林这样自带嚣张跋扈属性的人会毫无理由地欺负他，怎么还有其他人也在欺负他？而且从同学对他漠视的态度看来，似乎不止一个两个讨厌他。
“呜呜呜……”申洋擦完桌子，蹲下身去拾起地上的书本，他发出轻轻的哭声，似乎是憋着不太敢出声太大。连受了委屈都不敢哭，真是惨。
我愣在教室门口，又在犹豫是否要帮他。早上都已经说好了不再管他的，他自己不争气，我也无能为力。唉！我心一狠，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前座的杨丹趴在桌上午休睡觉，不知她是真睡假睡。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就算她没睡，应该也不会插手去管，给自己惹麻烦。
刚坐下没多久，申洋哭哭啼啼地拾完了地上的书本，离开座位去讲台准备擦掉黑板上的字。我看着他哭红了眼眶的模样，惹得一阵心疼，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对他说到：“申洋，别擦！等老师来看！”
我这一出声，班上顿时骚动沸腾了起来。我能感觉到身后砸向我的目光和议论，同学们都放下手中事，趴着装睡的人也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有善意提醒我不要多管闲事的，当然也有非善意的警告。
我站起来，转身看着那些盯着我看的同学，心里发笑，怎么？还想用眼神杀死我吗？
我走上讲台，从申洋手上夺过黑板擦，深呼吸一口气。
其实我心里是很紧张的，帮助一个在学校被霸凌的人，极有可能让自己遭到连累，同样成为被霸凌的人。我不可能把欺负他的人挨个都揍一顿，况且胡铳附体的力量我都还没搞清楚。
还有，学生之间的霸凌不一定都是公开的，很多具有隐蔽性，找不找得到当事人都不一定。就算想反击，都不一定能找到直接证据指证。
我内心一再告诉自己不要管不要管，但理智却被情感打败，无法抗拒地抬起手，指着讲台下的所有人，“谁写的谁擦，擦完请道歉。不然就等上课了老师来看，让老师来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