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小说 > 次元 > 欠债还钱 > 第四百四十二章乡村生活1

第四百四十二章乡村生活1

小时候看《武林外传》,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之一就是同福客栈的房顶。瓦片上怎么能架起一张小桌,还能喝酒吃鸡腿呢?一片一片丢瓦片下去,瓦片丢完,岂不是要掉下去?那时王萌萌还不曾见过江南的青瓦,只觉得若是坐在老家的水泥圆拱房顶上赏月,肯定安稳得多。

家里的老房子,房顶上是一片瓦也没有的。房顶略微鼓起,成圆拱形,前后低中间高,左右两侧微微上翘,突出于房顶。这类房顶被称为“囤顶”,原是用来囤积粮食的。与同样可作储物用的平顶相比,囤顶排水防风效果更佳,冬天房顶积雪过多时,亦会沿着斜坡滑落,若是积雪融化,又在房檐处重新冻结,便是一个个所谓“冰溜子”挂在房檐上了。

固顶看似圆拱,实际中央处弧度非常小,近乎水平,在上面或站或坐或躺,都很平稳,决不会滑落下来。夏天入了伏,若是做晚饭时生了一把灶火,屋里的火炕便热到无法入睡了。即便不动灶火,吃了一餐冷饭,屋内也是又闷又热,躺得一会汗水就浸透了衣服。老家的夏季雨水偏少,这时候卷了被褥,顺着梯子爬上房顶,在中央处铺好(沿着前后方向铺,绝没有滚落的风险),就可以在房顶顶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晚。夏夜的凉风,混着蝉鸣蛐蛐唱和青蛙的呱呱呱,一股脑吹过来,胜过最轻柔、最优美的安眠曲。一睁眼,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塞满整个天空,不留一点空余,没有广告牌,没有霓虹灯,星光和月光也足够照亮夜晚的风景。多年后读到川端康成那一句著名的“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像心坎倾泻下来”,我总会想起在房顶上看过的那片夜空——要是没有嗡嗡乱转伺机而动的蚊子和夜半忽至的一阵疾雨,这幅夏夜夜空图就称得上完美了。

秋天收获了苞米(玉米)后,房顶就要发挥起屯粮食的功用了。苞米在房顶上铺开晾晒,晾晒后或是收在房顶上圆柱状的仓里或是搓下苞米粒来加工。在房顶上搓苞米,别有一番风味。虽说流程和一般搓苞米区别不大一—或是两只苞米十字交叉,用力搓动使苞米粒脱落;或是借助平头起子(螺丝刀),起下苞米粒,但其中的乐趣却要远远多于地面上了。小时候搓苞米手一滑,苞米从手中飞出去,若是落在靠近房顶边缘斜度较大的地方,苞米就“咕噜咕噜”顺着斜坡滚下去,快跑几步,或许能及时拦下,跑得慢了,苞米“啪嗒”一声从房顶摔在地上,苞米粒四溅。虽然免不了一顿训斥,我还是会忍不住故意放苞米滚下房顶去,看它们在地上摔出一朵朵花来。只可惜,四散的苞米粒,还是要我自己一粒粒捡回来。

在老家安装有线电视前,电视机能够收到节目,全靠装在房顶上的接收天线。接收天线的摆放有讲究,如果角度、位置出了偏差,电视上的图像就不大清晰,再严重些,屏幕上就只剩下雪花点。天线的位置和角度,没有固定的刻度规则,调整全靠手感。大风刮来时,往往还伴着小雨,吹偏了天线,就得撑上伞或是穿上雨衣,爬上房顶,调整天线。说是调整,往往是抓住天线,三晃两晃,喊上一嗓子:“清楚了吗!”屋里盯着电视屏幕的人一看,虽然雪花点变作图像,但屏幕里的人还是嘴歪眼斜,不大清晰,对着窗户大吼一声:“有人儿了,不清楚!”房顶上的人再抓住天线,扳一扳:“这回呢!中了吗!”屋里人一看,反而是更不清晰了:“还不中!更花了!”来来往往几次,天线才调得清楚。调得有经验了,也大概知道天线在哪个位置时电视机成像比较清晰,熟能生巧,三下两下就能把天线调好了。

“你,你这是哪个世纪的事啊。怎么可能才有电视啊?”太上小君的认知里,就算没有电脑手办,至少有电视吧,这刚有电视还是天线的,原谅她真的想象不到。

“这个我要怎么解释啊?。”

“唉,别解释了,她怎么会懂呢。”同样有这样经历的金池长老回答说,每个年代都有它的特定时代标志,多说无益。

“老家里接通了有线电视后,这类乐趣就再见不到了,大部分的房子甚至连囤顶的也不见了一—统一的平顶,四四方方,又整齐又美观,可一到夏天,我总是想着躺在房顶上,看看星星,听听蛐蛐鸣,吹着凉风,睡上一觉。即使有蚊子,我也忍了。但是我姥姥忍不了。”

“姥姥?”

“就是外婆。”

外婆在我们那里称姥姥,姥爷去世的早,舅舅和妈妈都是由姥姥一个人拉扯大的。小时候,姥姥家养了好多兔子,白白的,团团的,竖着耳朵呲着牙齿吃草,人来了,歪着头看看,蹬着身子换个姿势接着吃起来。姥姥住的是几间草房,房顶不高,窗户也少,所以有点阴暗。每次到姥姥家,会先在外间坐会儿,跟姥姥唠会儿家常,或者听妈妈或姐姐或哥哥他们跟姥姥唠会儿家常。问到话了,就答上几句。末了,就钻进里屋看兔子。草屋是用苇草上的顶,冬暖夏凉,兔子笼子就在窗户底下垒着,砖墙外糊一层泥,上面用木棍搭顶。屋子里有一股凉凉的草青味,有一股凉凉的草酸味。

每次看,它们都在吃草,大的小的,干净的脏的,吃得安安静静,总是想伸手摸摸,但又不敢。大姐食指有个疤痕,好像就是被免子咬的。想不明白,它们会咬人吗?但想归想,把手伸过木杆就又赶忙缩回来了。兔子喜欢吃一种草,我不知道学名,但我们都叫它“猫眼睛”,叶小小的,椭圆,特别多汁,把草茎一掐断,就会冒出一嘟白色的汁液。我每次看到都会想到癞肚蛤蟆背上的汁液。癞肚蛤蟆其实也就是癞蛤蟆,但我们都叫它癞肚蛤蟆。不知是谁说的,癫肚蛤蟆背上的汁液弄进眼里眼睛就会瞎的。所以每当我看到猫眼睛的汁液时也总是会想到这些。

而那些汁液乳白色且黏,过不多大一会儿就会变稠,弄手上很不容易擦掉,取些碎土搔搔,会留下一条黑痕,绷在皮肤上。我把这种草记得这么清,是因为牛是不吃它的,且当牛不小心吃了后还会对它的身体不好,所以我们在家割草的时候就会特别小心,对它抱有一种敌视,万一不小心割到,还会仔细地挑拣出来。对它重又抱起好感全是因为兔子的缘故,当姥姥让我们下地割草的时候便专拣猫眼睛草去割,你们看,兔子正是吃了它眼睛才会变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