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律歌恨毒了这起子拜高踩低的小人，却也知道医治时间耽误不得。
有什么账，一会儿有的是时间清算。
于是她粉面含煞，冷哼一声空出了诊疗空间。
“病人在这躺着呢，该做什么还要本帝姬来教你吗？”
“不敢不敢！小臣这就为质子殿下看诊！”
顾桥恩看着那太医通判抖着两撇小胡子，连滚带爬地赶到榻前去给玉楼升把脉，心中也是快意。
这天穹小霸王小身板一震，效果倒是比他抽刀子还有用。
眼看那太医通判小心翼翼避开玉楼升横着刀口的左手，搭着他的右腕诊起了脉。
满屋的人都屏息紧张了起来。
唯独有两个人，面色瞧着难看，澹定的目光却在空中偶遇，电光火石之间打得凶狠非常。
正是赵律歌和顾桥恩。
手底下的脉息一出结果，太医通判的后背就湿透了。
他慌忙地去探玉楼升的鼻息，几息之后，脸色变得如丧考妣。
一旁赵律歌瞧着他这模样挨近了身子，似是着急，太医通判立即浑身一哆嗦，又哭丧着脸去探玉楼升的心脉。
他本以为该是凉透了。自己也该认清现实，在革职和斩首里选一个了。
可是片刻之后，太医通判的脸上浮出了见到鬼的怪异神情。
嘶！这千秋质子当真是邪门啊！
脉搏荡然无存，吐息已经停止，分明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是一探心脉，跳动频率却是依旧。
这、这可让人怎么禀报？说质子可能还没死透？
“梅大人，质子殿下如何了？”
小恶魔一样的声音倒灌入耳。
太医通判艰难地合了合眼，抖着肩背转了个方向，跪在赵律歌脚下。
那小帝姬坐在一旁，面沉如水。眉眼间的焦灼之盛，连华妃都被她骗了去。
而顾桥恩却看着着那双着丝履的小脚丫，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实在轻松得过了头。
“回、回帝姬，质子殿下他……”
太医通判只觉得自己这话要是说出了口，小帝姬这摇晃的丝履就会变成窝心脚，一脚捣在他的心口上了。
只见太医通判勐地直起上身，颤巍巍发出了一声悲鸣一般的啸叫。
“质子殿下他没有脉搏了啊！”
果然如此。
赵律歌的脑内蹦出了四个大字，一时心中大定。
面上却是做戏做全套，曾一下站起来指着那太医通判一声怒吼，“你这庸医，给我滚出去！”
眼看自家小姑娘怒急攻心，悲痛之下竟是身子一摇就要倒下去了，华妃只觉得自己的魂也快要飘出去了。
她匆匆搭手，扶住了赵律歌。
一双手反复揉搓着小姑娘血色尽失的小脸，像要给她取暖一样。
身位却借了个走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对这赵律歌飞快做出口型，“别急！我有办法救他！”
什么？赵律歌做戏太深，一时脱离不出情景。
泪眼朦胧地看着华妃，呆呆歪了一下头。
华妃瞧着她这模样越发着急了。
这话又不方面明着说，于是她一挥手叫出了系统的记事便签页面。
十根纤细的玉指腾空，舞出残影地一顿敲打之后，赵律歌的眼睛就快瞪出来了。
那页面上分明输入的是：我得到封妃旨意的时候，系统奖励了一颗还魂丹。起死人而肉白骨！你家质子殿下不管有多要完，这药丸也就能给他救回来！
一番绕口令一样的字符，看得赵律歌人都结巴了起来。
“你你你，其实不用！他不是真的……”
一个死字还没说出口，华妃已经一把将手里的药丸塞进了她的手里。
纤细的手掌一呼她的背后，急吼吼道，“大恩不言谢，救人如救火！快喂！”
这还是头一次听见施恩的人嚷嚷不言谢的。
赵律歌被推得一个踉跄，心里哭笑不得。
却是扬声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
接下来的话涉及系统和养蛊游戏，众人怕是不方便再听了。
没想到满室的千秋奴仆互望了一眼，谁也没有动。
还是天香抹去泪水一抬首，又道了一句“都走吧”，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才陆续响起。
做完这一切，天香冷着神色，疾步走到赵律歌面前一指她的心口。
“这是千秋的地界。你们天穹人说的话，不算！”
这话说得气势非凡，足以蒸热一个人的热血。
可华妃这个缺德的，却是一点不给人家面子，站在一旁咯咯直笑。
这里是天穹的皇宫，哪一个犄角旮旯不是和赵律歌一样姓赵？有哪一个平方写在千秋的房产证上？
还天穹人在这儿说话没用？呵，搞笑。
天香冷眼瞧着华妃的娇媚模样，很是看不上这样没骨头的女人。
如今她新丧主人，早已无所畏惧了。眼看那天穹帝姬望了过来，连嵴背都又挺直了几分。
却不料，赵律歌根本不理会她的挑衅，唇齿一启就道，“你也下去。”
“怎么？看着我轻轻一句就喝退了你使唤不动的人，你心里不痛快了是吗？”
天香厉笑着踏近一步，竟觉得莫名的畅快。
她恨赵律歌的高贵出身，恨她的一呼百应，更恨她为什么拥有自己所没有的一切。
玉楼升的死讯是个导火索，一下燎起了天香深埋的自卑和嫉妒。
此时借着为主悲恸的由头，一经爆发就是丑恶无比。
天香狠狠推了一把赵律歌。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小东西狼狈地摔倒，她哈哈大笑。
痛快！
可天香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迎接她的是顾桥恩未出鞘的刀背，以及天穹母女怜悯的目光。
被顾桥恩冷着脸丢出去的天香，最后听见的是赵律歌语气平和的鄙夷。
“你的爱国，你的骨气，我都看到了。但你不该在你还剩一口气的主子面前表演忠烈，更不该扯着主旋律的大旗埋藏自己的私心。”
“我现在不是二帝姬。我作为赵律歌，依然看不起你。”
世界极致的耻辱，大约就是如此。
你的示威没有换来气到跳脚的反击，反倒换来了对手的理解，以及一声平和的看不起。
顾桥恩惊讶地看着赵律歌。那小脸分明是仰视着身为成人的天香，清透的眼神却好似在俯瞰脚下的污泥。
无喜无悲，这般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