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诺科提到留下的兽人的话题，两个猫女马上拼命眨眼睛。
躲在暗影处的狼人静悄悄地摸索着出来，阴恻恻地说：“是啊，留下自己的族人，留下无穷祸患。”
狼人的话说出来，所有黄金兽人都沉默不语。
狮族的路侬捏着酒瓶发呆，夏诺科挪到火堆前添加木料，只有山龟族安姆轻轻靠近奥摩休，缓缓举起手掌在奥摩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你应该不知道，我们留给人类国王的族人，它们会为人类国王战斗，往最危险的地方冲锋，它们擅长战斗。可是，一旦人类国王挥手冲锋之处不再危险，又或者太过危险，兵锋就会变成兵祸。因为，我们擅长战斗，不擅长听令；我们能燃烧起心火，扑不灭嗜血的呼吸。即使金帐篷的兽人也不能真正统治兽人。”
“好啦。说不定人类和你们狼族不一样，他们能安排好留下的兽人呢。”
“不可能！”狼人大声说道，“除非人类的国王可以把所有兽人引向地狱里面，否则越是战斗，兽人越是擅长，积攒的不满越深厚。这是一个不可能解决的难题，结果无一不是兽人作乱收场。包括鼠族当事的泛滥之灾、我们狼族的丛林狼之战，都是太过强大的雇佣士兵失控所引起的灾祸。而且，这种灾祸还是兽人金帐篷的武器！
至于，它们并不像大家传言的那样——
是一种‘自然灾害’！”
狼族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安静地听着。
奥摩休的心脏直往下沉。
集结的兽人没有全员向西北方向返回，奥摩休知道。开始他以为只是自己所跟随的金帐篷部队成员先走，其余的兽人随后跟上。直到现在狼人现在说出真相，奥摩休才知道大部分的兽人被召集成方阵，是因为它们会等待“人类国王”的整编。
可是，人类的国王大卫正被他的弟弟北边郡公爵控制在耶里梅斯王宫，几乎被剥夺了所有权力。所以整编兽人遗留部队的势力，不会是大卫，而应该是北边郡公爵。
“留下的兽人有多少？”奥摩休问道。
“大约7万人。有好些整个的部落，这些以部落为单位的队伍，繁殖能力比战斗单位要强许多，所以单纯的数字只代表一种感觉。”
豹族夏诺科不停地往火焰里面扔树枝，烧红了的碳块在扰动下爆出阵阵火星，山龟族兽人安姆也静静地看着。
狮族路侬将酒瓶递给珍娜，认真地看向奥摩休说：“我们留下族人，有很多考虑。它们留下是一种戴上面具的破坏战术，在金帐篷里面有一本专门论述的书籍可以学习。但是还有一个不可以忽略的前提：我们今年产出的粮食难以支持全部兽人生存下来。如果我们没有将这些族人引导向邻国，我们部落内部就会多于更多的饿死鬼魂。”
“所以，让本来应该饿死在部落里面的可怜虫们换一个竖立墓地的地方，是我们这次金帐篷部落计划了10年的大事。
更讽刺的是，非常讨厌这种战术的我，却是一场又一场遗祸的策划人。
我，就是个不祥之人啊。”
狼族兽人说完，曲着腿缓缓后退，再次缩回黑暗之中。
奥摩休注意到了，狼族兽人并不像夜鬼那样猛地缩入黑暗里面，而是似缓实快地在阴影和光明之间稍作停留，然后一寸一寸身躯慢慢缩入黑暗。所以狼人将自己投入黑暗的过程，并不像夜鬼地样来得突然。狼人做得更加隐蔽，夜鬼施展得一身帅气。
根据聊天的内容，这个颇有几分夜鬼行事风格的狼人是一位战略家，它策划了人类的进攻计划，指导着战争局势的演变。
“它是战图专家，一种十分稀少，但是破坏力非常非常强的职业。”路侬瞟了眼狼人消失的方向，“它亲手毁坏了自己的家园，所以现在不愿意和别人交谈。”
安姆伸出手，拉了把豹族夏诺科，说道：“它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丛林狼的家园被山猫族破坏成废墟之后，它才变成这样。”
夏诺科顺势在安姆旁边坐下，一双眼睛追索着狼人的身影。
“唉，别……”安姆拍拍夏诺科的肩膀，欲言又止。
“那次丛林狼部落的行动，是我和他去执行的。那个时候，丛林狼部落闹腾得太厉害了，我们金帐篷不可能允许他们建造城市。”夏诺科仍然盯着火焰观看。
奥摩休一动不动，在火光之下，他问道：“在人类王国实施的遗祸战术，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办法？没有办法。”狼人在阴影之处回答，“一旦上了规模的兽人为别人家而战，他们牺牲的同时，会睁开眼睛搜找生存之路。找到生存道路的兽人，要几乎不可能真正地消灭。我这五年里没日没夜地研究，发现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消灭努力求生存的兽人。如果真的把努力生存的兽人逼迫到绝境，就会诞生‘肖’、‘温可’等等黑暗兽人。”
奥摩休的耳朵动了动。黑暗兽人，一个新的名词。能被所谓的称谓为战图专家的黄金兽人提出来，估计不是小人物，而且是连金帐篷部落都害怕的存在。
说到黑暗兽人的话题，本来沉默的兽人们纷纷打开了话闸。
“‘肖’和‘温可’不可能再次出现。他们是意外和天赋的产物，而我们的世界不可能时时刻刻存在着诸多意外，你作为战图专家，肯定会把意外消灭在未发生之前。”
狼族兽人在黑暗中说了一串“不不不”。
几乎可以确定，金帐篷将7万多的兽人留在人类王国，并没有安着好心。
奥摩休拿起一根树枝，轻轻拨开火塘下的石块，露出下面黑色的金属箱子。
在黄金兽人的注视下，奥摩休上前，用右手食指点在铁箱子表面。
“小心烫伤哈，呵呵。”安姆缓缓地走到奥摩休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铁箱子。
金属箱子表面在奥摩休的食指点到之处漾开一个圆孔，肉香从从圆孔当中冒出来。安姆双手扇动，将冒出来的白雾扫到鼻子里面，陶醉地吸了两口气。
“好香啊。还是吃东西的时刻最美好，谈那些阴谋让人头疼。”安姆扭头看向奥摩休，“熟了吗？可以吃了吗？好吃吗？”
冒出来的肉香味掺杂着浓郁的植物味道，这些作为香料添加的植物据兽人们说，非常适合就着肉食一起吃。“可以吃了，味道要试过才行。”
奥摩休把手掌贴在铁箱子上，轻轻抬起。接近人高的巨大箱子推开巨大的火塘，从地底之下被提到半空。
长3米的巨鳄被切成几截，抹上盐，添加了大量香料，味道很不错。
奥摩休最后从路侬的手里接过一大块鳄鱼肉，在一处黑暗处坐下。
“拿在手里的肉是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愉悦，它赋予我们生存的动力，却没有赋予我们长远的目光。”狼人在奥摩休之前领了肉，正缩在奥摩休背后的黑暗里，背对着奥摩休，“拥有长远目标的兽人不会迷茫，永远看着远方，走着近路。可是不会迷茫不代表着不会痛苦，相反，拥有了长远目光，同时也拥有了无趣。”
狼人在7人的团体里面，排位只比奥摩休高一位，所以狼人的资历不会太深厚。平时非常少说话的他，现在突然说出一段类似乎哲学的话语，大概他想吸引奥摩休的注意。
“人类王国会崩溃吗？”奥摩休咬下第一块滚烫的肉，小声地问道。
这个时候，安姆靠了过来，侧过头看着奥摩休，伸出手掌，姿势生硬地拍拍奥摩休的肩膀。
“人类王国会崩溃，留下的兽人会被消灭大部分，小部分兽人会根据人类的需要，变得更适合和人类混合居住。”狼人的声音渐渐在远去，“对于在人类王国生存下来的那部分兽人，我非常期待。就像在丛林狼部落，诞生了‘纪律严明’的褐毛山猫，人类王国会诞生怎样一种古怪的兽人？想想就让人觉得无限期待，是不是，安姆？”
安姆呵呵一笑，在奥摩休旁边说：“是是。吃肉吃肉，今晚的肉好多，吃不完呢。一会我去叫其他部落的人抬走。”
咀嚼的声音此起彼伏，前几天热闹无比的晚餐气氛，在今天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帐篷的这队人，彼此之间熟悉，所以大家都知道狼人今晚会提遗留兽人的话题？
又或者，大家想家了？
金帐篷的成员似乎没有家，所有成员都是亲人，以前的部落自然没有资格和金帐篷成员有亲人关系。所以，大家的沉默，是因为狼人和奥摩休共同的遭遇，自己部落被金帐篷的学识摧毁的遭遇。
“在人类王国实施的战略，我们金帐篷实行过多少次？”
“每一次！
每次金帐篷派出成员的战斗，锻炼成型的兽人战士小部分被带回部落，作为传授战斗技巧的导师。
剩下的大部分兽人会被留在战场上，经历死亡的考验。
其实在别人的战场上，‘肖’和‘温可’不止一个两个。在交战的部落领地上，它们不叫黑暗兽人，而是被叫作‘杀戮兽人’。丛林狼部落和山猫族的战斗里面，山猫族就诞生过两个‘杀戮兽人’。”
路侬走了过来，在奥摩休的另一边坐下，它的手里拿着烤肉，脸色严肃。
“制造黑暗兽人不是我们的目的。”路侬严肃地说，“这只是一项传统。”
“一项以死亡作为牧场，以杀戮武艺为猎物的传统？”
一样事物从奥摩休的肩膀之上被递过来。
一卷翻得勤快所以磨损厉害的皮质书卷。
奥摩休用左手接过书卷，摊开。里面记载着某种搏斗技巧，主要以图像为主，辅以兽人部落的文字。
“这是诞生在丛林狼战争之中的山猫武技，名为‘掠’。它几乎不需要使用力气就能杀掉强大的丛林狼战士，最适合长时间作战。”
路侬没有阻止奥摩休观看书卷，只是小声叮嘱奥摩休：“黑暗兽人的绝学不能轻易传授给别的部落，要作为奖赏给予。”
作为金帐篷成员，似乎有学习任何秘藉的权力。
狼人又递过一卷皮质书卷。
“这是另一个山猫的绝技，名为‘拢刃’，出招速度超出极限。”
狼人说完，对面的豹人夏诺科“嗯”了声，然后说道：“拢刃练成之后有这样的效果。”
夏诺科的话吸引了所有黄金兽人的注意，只见夏诺科举起没有抓肉的左手，握拳，露出拳头处几根冒出来的爪子。没见夏诺科有动作，众人面前的铁箱子一角突然发出“吱——”的尖锐声音，几块金属块掉到地上。
“无法躲避的绝技！”路侬严肃地说，“可惜我学不会。”
“呵呵，我也不会。”安姆乐呵呵地跟着说。
狼人在黑暗之中哼哼地冷笑，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阴阳怪气地说：“丛林狼部落付出了三分之二的人口，获得了这两项黑暗兽人的绝技。20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一名丛林狼部落的成员掌握这两项绝技。只有寥寥几个金帐篷的黄金成员掌握并使用过这两项绝技。
据说，金帐篷觉得，山猫部落和丛林狼部落太过庞大，土地即将养不活这两个部落，所以有黄金成员到了两个部落里面给了某些建议。”
“豪兹！你越界了。”路侬大喝一声。
大家沉默，名为豪兹的狼人在黑暗中同样沉默。
奥摩休终于知道为什么狼人喜欢呆在黑暗里面，大约因为他脸色狰狞的时候，别人看不到他的脸。
卷成圆柱的秘籍握在奥摩休手里，这个时候变得沉甸甸的。
“豪兹，你现在是金帐篷里面的战图专家，进入金帐篷之前，还是部落的酋长后裔，丛林狼和山猫之间的战争，你复盘过，里面受过多少因素影响，你清楚。”路侬用温和的声音说。
安姆伸出粗糙的手掌，在奥摩休的手背拍了拍。
话痨豹人夏诺科好像感慨地感叹了声：“豪兹，我们以前可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