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那段往事，过去不到半年间，李葭柔记忆犹新。她和王睿琦还有姚瑶——最后者已经完全成为了阶下囚，被永久地冰冻在军方的异能者冰库中——三人合力偷袭304结社的扶苏。那场战斗持续了不到10分钟，李葭柔在那时明白了什么叫“绝对的力量压制”。时至今日，相同的无力和恐惧感再次传来。
她开始后悔起来，后悔又遇到这样的人。懊悔的感觉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周一希还在不停地喊着，像是对她们说又像是精神病人的呓语。
“那，你们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又要杀我？”周一希在田野中徘徊者，远处只有她的回音不断传来，就像是钟鸣回荡不止。
应该是问你为什么要杀我吧？李葭柔在心里想着。她现在已经搞不清楚周一希的行为到底是个人的精神问题还是婳羽授意的。她到更希望是周一希这个疯子的个人行为。对于婳羽的希望，一丝若有若无的侥幸依然存在心底。
“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周一希像是知道她心思似地，继续大声喊道。她说话的声音随着狂风呼啸而来，撩拨着茅草的掀起起起伏伏的波浪涟漪。
“你们被婳羽结社放弃了！完全地抛弃了！婳羽结社从此再也没八荒这个组织了，你们都是过去的残骸，棺材中的枯骨。你瞧，这难道不就是好消息吗？对于婳羽结社来说的好消息。”
喊话期间，周一希不断地撩身前随风舞动的茅草，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我说，你们的人生都这样了，被当做弃子，被人遗忘，没有安定的生活，完全没有意义啊，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看着你们可怜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谁？是的，是那个叫陈子圆的预言者，她和你们一样，毫无意义的人生只是为了活着而苦苦支撑。”尔后她自言自语地加了一句，“没有艺术的人生，都是行尸走肉！”
田野中的杂草疯长着，一直高到可以完全盖住她们的踪迹。整片田野并不大，但却因为这些杂草而变成了一陇四处都是围墙的迷宫。她们各自相隔不远，却被杂草挡住了四周的视线，全看不到对方。于是乎，追捕和逃跑沦为了漫无目的的徘徊。
田野中传来了枪声，王睿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着，却不敢探出头去，生怕被周一希看到。转头一看，李葭柔半蹲在地上，正在将子弹一颗一颗地塞入弹匣。周身湿润的杂草反射着月光，将她那张故作平静和决绝的面庞照地忽明忽暗。
“我们可以直接逃跑的，她追不上我们。”王睿琦说道，完全不理解她的举动。
“我们不是猎物。”她双眼凝视着虚空，一字一顿地配合着手中装弹的动作。当装完了身上仅剩的所有子弹之后，李葭柔干脆地将枪插入到枪套中，静静地看着王睿琦。
远处又传来了一声枪响，像是周一希的催促。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这到底是为什么？一整个人生都像棋子似地，不断被人操控，去做一些……”她顿了顿，组织好措辞“违背我们意愿的事。”
“这也没有办法，谁让我们是这样的人呢？”
“没有谁天生就是笼中的鸟儿。”李葭柔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她么？并不是她疯狂的一面，而是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我所向往的东西。”
“无所忌惮地去犯罪么？”
“是随心所欲地可以控制自己的人生！”她说话间，又拿出了手枪，检查了手枪保险的开关。当她发现自己忘记上膛时，狠狠地一拉枪机。她说道：“周一希是自由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可以为自己做一些事，哪怕完全出乎道德和逻辑。”
王睿琦不安地朝着四周环视，转过头来，依然心有余悸地说道：“她正在追杀我们。——你说她是自由，但是又怎么样呢？”
“我们也有自己的能力，为什么要任人宰割？”
李葭柔说时，王睿琦好像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闪光。她从没见过李葭柔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似地。
“可是，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啊。”她看出了李葭柔眼神中的意味，不禁长叹一声。
“为了生存，为了生存……”李葭柔咬紧了上下颚，显得愤怒起来：“这样苟且地像是虫子一样的人生，我宁愿去死。”她边说着，竟然将枪口顶在了王睿琦的脑门上。再一看她的眼神，已经愤怒地像是野兽般。
“你需要冷静一下……”
“我不需要冷静，王睿琦，你不觉得这种躲躲藏藏，什么都干不了的人生还不如去坐牢？那里最安全，预警和牢笼全天24小时地保护着你。”
“如果有可能，也不是不可以啊。”王睿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大概在心爱的人死去之后，人生对于她来说也仅剩下活着。
“我明白你，一直都很清楚你，王睿琦。”李葭柔微笑一生，内心却波澜起伏着，“从搭档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根本不追求任何事情，只是要活着而已。你胆小，懦弱，怕出事。还记得我们以前在环行大厦的事吗？对于那个任务，你的态度一直是消极的。”
“这么冒险没有意义的。”
“那是对你来说没有意义的。但是不管是什么人，好不容易来这个世界一趟，总不能活地太怂吧。”
“我宁愿做个鸵鸟，把头埋在沙堆里。”王睿琦无奈地笑道：“人生对我来说，确实没啥意思。”
“所以到了最后，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李葭柔笑道，“我们两个人的旅程到这里就结束了，大家分道扬镳吧。”
“你要一个人面对她？这太疯狂了吧？”王睿琦指着周身的杂草说道，“这种环境，我们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脱。”
“逃脱逃脱，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李葭柔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说了，我不想逃，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报复一次，哪怕是粉身碎骨。不能自由地活，那就自由地去死。”
尔后，李葭柔晃动着枪口，示意着草丛的深处，说道：“其实刚才我已经报警了，接下来你知道怎么做。你沿着草丛到南边去，自首，说明一切。监狱是最安全的，考虑到你的这种情况，日后被关押的日子肯定不会太长，说不定还能捞个污点证人，让警方给你洗脱罪名。这就是你要的人生，
蝇营苟且。怎么样，还满意不。”
“那你呢？”
“你别废话。”李葭柔陡然间高举起手，狠狠地扣下扳机。顿时田野中回荡起仿佛钟声的枪响。这一声短促的钟鸣似乎让她完全解脱了。枪响余音之外，她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草丛沙沙作响，心中却轻松地好像获得了新生一般。
“还不跑？”李葭柔干笑道，对着踟蹰不决的王睿琦说道：“等着被猎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