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仙没有意识到这是梦，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周围涌动着撕裂耳膜的枪声，不知名的人们对着她不断地开枪，这一切在她听起来就像是弱小的猎物所发出的虚张声势的哀嚎。她的全身都在冒着鲜血，浑身就像是同时被几百把尖刀所撕扯。莫名的躁欲和兴奋袭上心头，她顿时忘记了一切，只知道自己是捕食着他们的猎手，疯狂地杀戮着。
直到最后，喧嚣停止了，她浑身血污，望着满地被自己杀死的人，一脸地彷徨和疑惑。转头一看，她和杨卞四目相对。她又像是再度着魔了一般，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杨卞双瞳中挪开。
“竟然还能站着，很好。”杨卞微微一笑，打了一个响指，“告诉我你是谁？”
短短的一句问话却充满了魔力，方大仙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抗拒回答她。她的嘴唇颤动了一下，竟然不由自主地说道：“99结社，方大仙。”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杨卞继续追问道的。
“陈力给我的信息。”方大仙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我来，是为了逮捕梦境的异能者杨卞。”
“陈力。”杨卞念叨着这个词语，尔后，话锋一转，冷冷地方大仙说：“那你觉得现在还能逮捕我吗？”
回杨卞以无言，方大仙的双眼再次无神起来。她就像是断了线了木偶，垂下双臂歪歪扭扭地站着。继而，杨卞升起一只手，就像是操控着方大仙的灵魂似。
“现在，举起你的匕首。”杨便说道。方大仙毫不犹豫地就照做了，高举着匕首，停滞在半空中。
“然后，朝着脑袋捅下去！”杨卞的声调陡然间升高，听起来就像是女巫的尖啸，“死！”
“他们也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但是我没有办法。”陈力无奈地说道。
陈子圆坐在她的对面，却不屑一顾地盯着窗外的风景。清晨的城市仿佛还在熟睡中，道路两侧星点的灯光从她的眼中掠过。她阖上眼，眼帘上残留着的光芒轨迹却勾勒出了一条心电图的曲线。
那条原本还在微弱跳动着的曲线，最终消寂了，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线段，就像是通往死亡的康庄大道。2个小时之前，就和其他所有沉睡者一样，方甲的猛烈颤动毫无征兆地出现，沉眠的尽头歇斯底里。心电图就像是羊癫疯发作似的，剧烈地在仪器上下端的波峰和波谷般颤动。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为他注射着镇定剂，却怎么也平息不了心脏脱了缰地疯狂跳动。终焉，最后一次猛烈的暴涨之后，心房终于支撑不住，疲惫着，再也不会跳动了。
方甲死了，死在了因为内分泌混乱而导致的心脏骤停。医生们找不出答案，只有陈子圆和陈力等人知道，原因全在于方大仙的失败，她没能成功逮捕梦境能力的异能者。
在那一瞬间，陈力不敢看陈子圆的眼睛，愧疚万分的她甚至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她。陈子圆长叹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我要去逮捕现场看看。”
“我们会现场取证的。”陈力说道：“如果报仇能够……”
“我要知道失败的原因。”陈力愤怒地说道：“我要救他。”
“但是人死……”陈力刚刚说道一般，却被陈子圆一把抓住了衣领。
“你们这些被时间困住的幻影，你们又知道什么？”她歇斯底里地说道：“就算他死了怎么样？如果老天一定要他死，我偏偏要救活他！就算是死神一定要带走他又怎么样？几十次，几百次，这个该死的命运杀死他多少次，我就要救活他多少次！”
陈力不再说话了，那双眼中，瞳孔周围蔓延开来的血丝如藤蔓一般，陈子圆那双被痛苦而折磨的眼神让她难以忘记，她也看得出来，藏在这些痛苦中的，是如海沟一般深邃而无尽的哀叹。
“活着比死去痛苦千万倍。”陈力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短短四个字‘接受现实’虽然听起来像是安慰的话语，但是我比你更深有体会。很可笑是吧，在这个和平的年代，我们异能者却要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生离死别而忧虑。我也没有想到过，今天还活蹦乱跳的人，可能在明天的那一个瞬间就没有了。”
“然后你们就麻木了对不对？”陈子圆轻声说道：“无论是身边最爱的人，还是最亲密的伙伴，当他们死去时，你们却没有任何办法。你们骗自己说，这叫做命运。人总有一死，而死去的时间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这就是现实，你们无力改变但是也只能接受。”
“这真的没有办法。”
“可是我却有办法！”陈子圆说这话时，丝毫没有察觉到两行清泪正缓缓地淌下。她呢喃这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念叨着忏悔的祷言。
“为什么我总有办法，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去扶起你脆弱的生命。为什么偏偏这样的能力诞生在我的身上？为什么你脆弱的生命总是罹受灾厄？为什么总是选你而不是我呢！……”
陈子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而陈力只能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佝偻起来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
然而在陈力心中，似乎更需要安抚的人是她自己。
来到那幢公寓，房间中的血污伴着他们来来回回的脚步，像是徒然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似地，轻轻地震颤着。一圈圈让人无法察觉的涟漪缓缓地扩散开来，又最终平静下来。
陈子圆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竟盯着满地的尸骸和猩血愣住了。最后，她呆滞的目光停在了现场的一具尸体上，诧异地盯了许久，尔后指着她的“尸体“问道：”这个人？”
“这个人很奇怪。”还没等陈力回答她，陈子圆身旁另一个法医说道：“我们发现她要害部位都有枪伤，更致命的是，她的头顶也有一处致命伤。那把刀直接刺穿了她的头盖骨。总之，要是一般人的话，必死无疑。”
“但是她还活着？”陈力反问道，又像是说给陈子圆听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