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的新闻依然在继续着。餐厅此时奏响起了欢乐颂的歌声。激昂的奏鸣曲就像是对警方灰头土脸的追捕的嘲笑。
无面人一下陶醉在歌声中，双手在伴随着欢乐颂歌声的起起伏伏而挥舞着。他感觉到此时正站在交响乐队的最前方，背对着不存在的听众，用自己的双手操控着各色乐器的抑扬顿挫。直到鹿力的插话，打断了他自我幻想。
“我觉得有点可悲。”
“是你们吗？还是我们吗？”
“是你们，集体沉浸在挑战律法的荒唐游戏中不可自拔。”鹿力面露遗憾之色。
“可怜的是我们所有人。”无面人不置可否地回应道：“世间的规律和律法都是人类制定的，而我们不过是人类的世界中的异类。他们用自己定的游戏规则管制我们，剥夺了我们为人的尊严和权利，而我们只能像丧家犬一样地隐藏，或者服从。稍有不从，便是无情的镇压。他们还用利用我们，用我们同胞的鲜血来换取他们的战争游戏的胜利。”
“我就说实话吧。你知道秘结社和婳羽结社的区别在哪里吗？你们没有信仰，没有未来。”
她边说着，向无面人晃动着白式集团的期权文件。“金钱，是我们实现目标的手段，而你们却将它当成了目标。”
“你们秘结社出了个凹凸，而且这话从一个食人魔的嘴里说出来。我觉得有些可笑唉。”无面人无情地嘲弄道。
“那是必要之恶，相比较你们结社中有些人的所作所为。凹凸要光明正大地多。你怎么知道，杀戮的背后，是他以牺牲自己的人性和名誉所换来的结社尊严？”
“为了什么都不值的尊严，杀了那么多人？凹凸给你们秘结社，带来是让人生畏的恐惧吧？”无面人反唇相讥，“你还没看出来嘛？我的想法其实和你们的黑衣艾塔是一样的，我们才不相信人类虚假的承诺，空许的自由。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他们尊敬我们，只因我们的力量。没了力量，我们什么都不是。”
鹿力一时语塞，顿时无言以对。
无面人咄咄逼人地说道：“秘结社自诩为教团，为异能者的权利和信仰而战。所有人承认你们，却不是因为你们的理想。他们是怕你们，害怕凹凸的机械杀戮，害怕美丽叔的无所不知，害怕艾塔的致命人偶，甚至是害怕你的血肉傀儡。换言之，不是信仰和名誉成就了你们，而是能力和恐惧使然。
我也和你说实话吧，所谓的信仰，不过是蛊惑人的一套说辞。和我们婳羽用财富贪婪聚拢人没有什么两样。”
“够了……”鹿力无端地愤怒起来，怒目而视地盯着无面人。她的面庞上，半是白骨半是血肉，恐惧地无法用言语形容。
“其实你们的本质更恶劣，凡是信教者，对异教徒必施予刀剑征伐！”
鹿力脚边的手提箱猛被打开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怪物忽地窜出，张开了血盆大口，将无面人的整个脑袋咬下。
“时间到了，快上车！”姚瑶招呼一声，三下两下地爬上了押运车。费倚天和沈俊杰也扒着们，一跃而起地跳上了车厢。
“灰王，不等你了！自己逃生！”姚瑶急促地说道，发动了押运车。押运车猛地加速，冲向了警方一侧，撞开了拦在半路的警车。
然后，周宇翔诧异地发现，黑色的押运车竟然在原地打转起来。
并不是说押运车的车轮或是方向轴出现了问题。而是驾驶者姚瑶像是着了魔一般，将方向盘拉向一侧，逆时针地让车子原地绕远。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周宇翔疑惑丛生。
警察们纷纷返回警车，一声声警笛大作，警车纷纷发动起来……
他们无视打转的押运车，就像他们之前无视魔术师一样，将速度拉向极限，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了沙场的尽头。
中了邪似的姚瑶忽然惊醒过来，连忙摆正方向盘。但是很快，她踩下了刹车，难以置信地望着远去的警车。
直到费倚天也下了车，敲响了驾驶室的车窗，用同样诧异而迷茫的语气问道。
“这也是能力测试的一部分吗？”
“不，计划根本不是这样的！火叔交代我，和警方对峙5分钟之后，驾车逃离。就像我们之前抢劫银行的行程一样……但是我没想到剧本是这么一个走向。”姚瑶呆呆地望着滚滚而去的沙尘，包围而来的警车发了疯地离开沙场，追赶着一个不存在的目标。
“你迷魂，他们也迷魂了？这是在变魔术吗？”沈俊杰边说着。
“对了，手提箱！”姚瑶猛地一拍大腿，反应过来。
押运车的后备箱空空如也。
远处沙堆上的周宇翔望着一地的尸体，呆滞地不知所措。
天哪，我把他给杀了！
鹿力陡然间一个激灵，大梦初醒般地望着自己的身前。无面男的脑袋被手提箱中的魔物吐了出来，戏剧性地滚落到脚边。他的鲜血喷地到处都是，雪白的餐桌顿时被一层粘稠的红色所覆盖。一些鲜血还顺着桌布，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面。
天哪，我一个冲动把他给杀了！
鹿力的耳边完全安静下来，大脑一片空白。无数念头，像是如何收场，如何和秘结社交代，如何面对未来，纷纷涌涌地在脑海中激荡，混杂，互相搅合成了一锅粘稠而沸腾的汤。
鹿力双眼中，只有血的颜色。她瞪大的双眼中，除了无面人的尸体便再也没有其他。继而，那些她所能想象到的最残酷的未来纷纷浮现。
餐厅的氛围却没有因为命案而改变。熙熙攘攘的人声鼎沸混合着新闻播报的紧张语气。就餐的人们根本没有一个看向这里，就算这些鲜血已经流地到处都是。
“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你应该知道，只有现实主义才能让我们活下去，而理想主义只会让我们消亡。”
一旁的餐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鹿力转过头去，又看到了无面人。他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一般。
“你……”鹿力忽然诧异地不知所谓。
就像是湖中的涟漪忽然被抹去。鲜血不见了，尸关不见了，就连鹿力脚边的手提箱也依旧紧闭着，仿佛它从未被打开过一般。
鹿力错以为刚才的不过是自己想象的画面。
但是唯一变化的只有他们之间的位置。原本在同一张餐桌上的两个人分别错落在了两张餐桌上。
无面人吃尽盘中的佳肴，用桌布擦了擦嘴。继而他站起身，再次坐回到了鹿力的对面。这一刻，鹿力觉得桌子对面的这个人无比可怕。
难道他能够制造出不存在的场景吗？
“刚才戳中了你们结社的痛处，所以你下意识地想要杀了我把？”无面人看穿了鹿力的心思，每一个字都让鹿力震惊无比。
鹿力轻轻地点了点头，嘟哝着：“这是什么鬼把戏……”
无面人沉默不语，一指着他们侧面头顶的电视屏。新闻中，警方的车队依旧在追踪着一个不存在的目标。
警用直升机出动了，路障被设置了，荷枪实弹的别动队驻守在要道两侧。事件的整个态势在鹿力看来，就好像一场警方声势浩大的演习。更像是一场滑稽无比的闹剧。
“你们秘结社集体的梦想就像是他们的追捕，自以为通过努力就能圆梦。殊不知，那是一个海市蜃楼。你们想象的未来不过是一个幻影而已。你看……”
“……目标忽然消失了，不可思议。嫌疑人车辆竟然凭空消失了……”电视新闻中，播报员的语气惊恐与诧异交加，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时，整个餐厅也安静了下来，人们呆呆地望着电视屏幕，一时间放下了手中的筷与瓢，难以置信地望着电视屏。一些人甚至还不断揉捏着自己的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好半天，鹿力才难以置信地问道：“这就是你的能力？怎么办到的？”
适才种种的不快完全被她抛之脑后，现在鹿力满脑子的全是有关无面人的能力的疑惑。
“关于我的能力，美丽叔和艾塔知道，你可以恳求他们告诉你。不过我提示你一点，其实刚才你的能力根本就没发动，只是你自己以为发动了而已。”无面人指着鹿力的手提箱，“刚才你想要做的，我既往不咎。劳烦你将这个文件交给美丽叔和艾塔。让他们自己选择。是继续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是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