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年的名号早就臭了大街了，他这号人走进客栈，没等伸手要钱，就被伙计给轰了出来。
躺在大街上，张百年破口大骂，骂完了客栈又开始举着那张榜文，骂那贴榜的混账。
大街上闲人不少，停下来看热闹的人更多。这一嚷嚷，半个庆州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个荒唐榜文的事。
张百年骂累了，刚要爬起来，却听得客栈里面穿出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呼啦一下子里面就闹开了锅。
张百年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刚才推搡自己的那个伙计，趴在柜台上边，两手平平地摆在身前，捧着自己被割下来的脑袋。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张百年拍手叫好，“不听榜文的话，就抠那五两银子，丧了一条命，我看看，你们五两银子能不能赔上一条命！”
掌柜的惊疑不定，瞪着眼睛偷偷直打量那诡异的榜上图画。正在此时，却听楼梯上噗通一声，紧接着骨碌碌声响不断，从上头滚下来一颗头颅。
张百年一心只想搞到银子，他强压着恐惧，仍然炸着胆子喊着，“这榜文可是金口玉言，说到做到，你家不听话，老天爷就让你一直死人！我就在这等着，看你能不能为了五两银子，把满店的伙计和客人都害死！”
掌柜的开始张罗着维持秩序，一边把闲人赶开，一边偷偷地取了五两碎银子，趁别人不注意塞进那破落户的手里。“你这瘟神，给你银子，赶紧走开。”
得了便宜之后，张百年更是借题发挥，见人就宣扬这榜文神奇，是仙人的金口玉言。凡人不遵守，就得天诛地灭。
由此，金口榜的名号也就越传越响。
从那天起，就有些许闲人，每天早上跑去城门外看上一眼，一旦出现了，立马抢着去揭榜。
“看上去，倒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只是这惩罚却太狠了些，的确有些邪门。”王正说道。
“这只是个开始！”乌菜头说道，“随着榜文出现的次数增多，上面写的条件也越来越难完成了，当然，报酬也越来越丰厚。”
“都有什么条件？”
张大胆此时抬起头来，吞下嘴里的饼子，指着大街对面的一户大宅院，“看见这个院子了吗？”
王正抬头看去，这院子能有十五六米宽窄，但前后整整两进。院墙磨砖对缝，上头盖着青瓦，看上去十分精致。
只是，这房子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大门上的锁头已经挂了锈，院门里探头探脑地长出了些许杂草。
“有个要饭的，起五更熬半夜，就等着揭榜。结果老天爷不负苦心人，这家伙终于得来了那么个机会，可以跟这户人家直接要来这处宅子。”
古代人特别看重宅院家产，轻易不会搬家，很多人攒了好几辈子，才攒下一套房子。何况这是庆州城内，一套房子可值得不少。
“于是，这个家伙拎着金口榜，站在人家院门口整整一上午，才下了决心。”张大胆拍着自己的大腿，“因为，这代价太大啦。”
代价的确太大了。
这代价，就是砍掉自己的双腿。
那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把铡刀，拿绳子把两条腿扎紧，然后就真的狠狠来了一发。
王正摇摇头，“要钱不要命啊，这家伙死定了。”
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根本没有手术缝合和抗菌素，截肢的死亡风险很大，更不用说破伤风的可能。如果那乞丐勉强从小腿处截肢，还可能有个活路，但直接从大腿截断，股动脉血流不止，很快人就会死亡。
乌菜头嗯了一声，“真惨呐，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人能淌出来那么多的血。那家伙不顾一切地爬到人家宅子门口，满脸苍白，却用沾满鲜血的手仔仔细细地抚摸着大门，脸上还带着美滋滋的笑容。”
“他知直到死，都没有进去这个院子？”王正问道。
“是呀。但是按照金口榜的规矩，这个院子就算是归他了。”菜头叹气道，“只可惜，那金口榜被血污给弄得一个字也看不清，那家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围着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告诉这家人，怕触了人家霉头。”
王正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这家人……被杀了？”
“一十九口人，无论男女老幼，整整齐齐地趴在院子里，手里捧着自己的脑袋。这可是城里，家家户户紧挨着，竟然没有人听见任何声音。”
王正皱起了眉头。
这金口榜背后的人，本事应该不小，绝对不是一般的小蟊贼所做。
客栈那件事，光天化日之下，在人群之中连杀两人，悄无声息。
宅子这件事，一夜连杀十九口人，左邻右舍丝毫听不到动静。
如果让自己来干，都需要十分周密的计划，还要加上几分运气，才能勉强办到。
关键是，这人做出这样的事，是为了什么呢？
“现在的庆州城，已经人人自危，有本事的人家，都雇佣起了看家护院的好手。那黑刀门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了，而且还偏偏十分抢手。”张大胆揉着肚子，看着剩下的两张饼，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些暴富之后的人，现在怎么样？”王正问道。
“能有什么好下场？拿张百年来说，得了五两银子，还不够还赌债的。却偏偏又拿去赌，最后被人打得奄奄一息，不知道哪里去了。”张大胆呸了一口，“这样的家伙，活着跟死了本就没有分别。”
“咱们该回去啦。”张大胆站了起来，“今天不知道又去哪户人家帮忙看家护院呢。”
“老张哥你真是迷糊啊。队正都让咱们直接去高富户家了。”菜头说道。
“啊？他家房子都没了，还有心思找咱们看门呢？得有门可看了算啊。”
“人家是三进的宅子，只烧了最里面的女眷那一进。这家的老太爷下了血本，把黑刀门的好手也请来了，今天可热闹了他家。”
“啊？”张大胆愣在了当场，“我说嘛，他家着火的事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