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张大胆没有跑路，拎着两大包油纸包裹的东西飞奔而来。
打开纸包，油香味儿直冲鼻子，两大包热乎乎的油炸麦饼金灿灿香喷喷，对于熬了一夜的人尤其具有吸引力。
这家伙昨天早上吃了一顿，这是吃上了瘾。
那高大少刚才故作轻松，现在面对吃的东西，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高才揣了些银钱，摇头叹气地出了门，雇人去别院那头收尸。
一时屋里只剩下吧嗒吧嗒的声音，所有人一边嚼着饼子，一边盯着那张诡异的金口榜。
王正吃光了两张饼，突然问道：“以前那些揭榜之后没有完成的人，全家也都被杀死了？”
菜头对这个一直都很上心，很肯定地点头。
“他们都是白天还是夜里被杀的？”
“都有。”菜头说道。
黑刀门的人吃光了饼子，纷纷拎起长刀，继续回到院子，轮流巡逻起来。
王正却仍然留在屋子里，低头看着那张榜上的图案。
虽然寥寥数笔，却画得活灵活现。尤其那只眼珠子，血红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王正。
他走出屋子，来到没人的地方，暗自灵气灌注左手，那只眼珠子又出现了。
与画里的一模一样。
本来只是为了打发这十天时间，顺便保护老杨树的儿子，才趟了这一淌浑水。现在，他不得不继续跟下去了。
这个世界上，自己应该不是唯一有这种眼珠子的人。
眼看太阳越升越高，这光天化日之下，谁也不相信会有人敢上门杀人。于是，人们都放松下来。
熬了一夜的黑刀门的人，此刻也如同太平队的闲散人员一样，三五成群地倒卧在地，晒着太阳。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只见高才满脸悲切，仿佛一瞬间又老上了十几岁。他腰上缠着一圈白布，头戴孝帽子，上身还披着一件麻布。
随后，几个人抬进来一口口的棺材。看材质，都是柏木的三寸板打造的，虽然不是杨木那种穷老百姓家用的破玩意，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寿材。
没办法，谁也想不到一家子就这么横死，能买到这么多柏木棺材就算不错了。
帮忙的人走了，又剩下高才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十九口柏木棺材，就这样停在了院子里，把个本来宽敞平整的前院，给占上了一大半。
“少爷，眼下家里还不算彻底太平，就先不置办吊唁的灵棚了。等熬过这一两天，平安无事，再好好地操办一场。”高才有气无力地对高大少说道。
高大少早上强撑的狂傲也早没了踪影，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最大的那一口棺材旁，伸手一推。
按照葬礼的规矩，棺材盖必须由孝子亲自钉上。所以，此时的棺材盖都可以活动。
板子顺着棺材的方向滑开。
张大胆几个人好奇地围拢过去，想看看这金口榜杀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副惨样。
却见棺材里，高老爷穿着寿衣，脸色煞白，倒是一脸安详。
“这脑袋还好端端地长在脖子上呢。”张大胆小声嘀咕着。
见高大少悲戚之中带着疑问，老管家这才上前说道，“城外有个白鹤观，本来闲了好有一年了，前几个月住进来个道人，很有些本事。我特意请的他帮忙，这才让全家人有个全和的身子。”
高大少闻言，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解开高老爷脖子上的领口。
密密实实的粗麻缝线，绕着老爷子的脖子一整圈，针脚细密，好像一条肥大的蜈蚣，缠住了脖子。
高大少一哆嗦，赶忙退后。眼里的那点悲戚早就无影无踪，哆哆嗦嗦地转身就快步走回了屋子，连棺材盖都忘了盖上，更别说披麻戴孝了。
“哎呀，死人下葬之前是不能见太阳的呀……”张大胆一伸手，这才把盖子合上。
“为啥不能见太阳？”菜头忍不住问道。
“太阳一晒，魂飞魄散，等不到鬼差领路去阴间了呗。”
看着满院子的棺材，络腮胡子的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他索性喊起来了自己的人，继续分组巡逻起来。
王正靠着墙坐下，右手暗暗掐诀，继续聚气。这三阳劲的聚气法子，是三条经络同时运行，比起打破山拳，要快上许多。只是，那小胡子没有传授给他冲穴的法子，经脉容纳的灵气太少，一直无法把腹中气海扩充到筑基期所需要的程度。
这大概也是所有武人的瓶颈吧。只有那通过参习古代道经的通玄一类的门派，或者黑刀门那样有过以武入道的门中高手的门派，才能突破。
高才拎着一截白布，无奈地跟着进了屋。
“你说，这金口榜的背后，到底是人还是鬼？”张大胆闲了下来，开始跟着伙长闲聊起来。
“应该是人。单说张百年那吃虫子换白银的事儿，那俩人的脑袋，可是大白天掉下来的。”伙长分析道，“要是夜里还好说，可谁见过光天化日之下鬼出来杀人的。”
王正见那伙长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说话应该有凭有据。听他言外之意，似乎夜里有鬼杀人并不是怪事。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他忍不住问道。
穿越过来的这里，既然有本来不该存在的玄宗，还有海上涌来的大批怪物，如果说有鬼怪，王正也不能不相信了。
“当然有鬼啦，不说别人，我就看见过两回！”张大胆兴致勃勃地又要打开话匣子。
“你打住吧。”伙长拍了他一把，对王正说道，“这世道越乱，鬼怪越多。咱们武人，虽然比老百姓多了一点灵力，但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不仅有鬼呢，那山上的妖精也有不少！”张大胆兴致不减，又要起个话头。
“行了吧，你破山拳都没连明白，那点灵气根本对付不了鬼怪。”伙长截住他的话。
不知不觉，太阳西偏，众人的肚子又叫唤上了。
张大胆正想要进屋跟高才要钱买饭，却被伙长拉住。“人家赶上大丧，这老忠仆也是不易。我这有点铜钱，你去买点蒸饼吧。”
王正见伙长身上衣衫破旧，也不像有钱的样子。他正嫌身上的包袱沉重，于是从里面抓出两大把铜钱，塞给了张大胆。
张大胆美滋滋地数着铜板，穿过一口口棺材就往大门口走去。
突然，“哗啦”一声，铜钱撒了一地。
只见张大胆脸色煞白，两腿直打哆嗦，愣在棺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