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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江观潮的宅院在马邑城的东北部,庭院挺大,栽种了几棵树。时入深冬,万木枯黄,叶子掉得精光,几只小麻雀蹲坐在枯萎的枝桠上,一动不动。

聂壹走近,脚步声不轻也不重,他偶然踩断落在地上的枯枝,树枝细而脆,断裂时发出一声响,齑粉散落在地上,枝头的麻雀好像感觉有生人来,扑棱棱飞走了。

空气中弥漫着豆浆的淡香,让聂壹与他身后的郁夫心旷神怡。

才在院子口,热火朝天劳作的村人就不约而同停了下来,还有妇人向前走两步挡住视线。他们的保密意识都挺强。

聂壹说:“我来寻江郎买豆醢。”

这段时间,找江观潮买豆瓣酱的商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人想买豆醢方子,后者江观潮都婉拒了。妇人认出聂壹身份说:“江郎在后院,聂翁自行去便可。”

……

半大少年少女都集中在后院,江观潮被簇拥在正中间,距离他几米远外,立了一根木桩,桩上悬挂着简易靶。

村寨孩童的生活很贫困,却也不单调,他们的父母长辈会用残余的木料做点木头剑、弓给他们上手把玩,当然了,孩子的肌肉还没有长好,身体没发育成熟,张轻弓都很勉强,更不要说是重弓了。张弩用的力气也大,但不用一气呵成,慢慢拉开就行了,精准度还高。

不过弩的价格贵,好一点的弩机更要用青铜零件,他们买不起。

江观潮喜欢跟小孩相处,他把弩机给一唤做十郎的小孩儿,小孩不过10岁的光景,手稳稳当当端着弩:“江郎江郎,你这弩和我阿翁有不同之处。”他指了下钢郭内的机件,“阿翁的机件是用梨木制的,你可是用铁?”

他其实用的不是铁,而是铁碳合金的钢,这可不能和小孩说。十郎又说:“望山之模样,也和阿翁的不同。”

望山是弩机上的瞄准器,约在战国后发明,汉武帝年间的弩,有没有装望山的几率是对半开,就算是装了,也不是很好用,没有刻度,高低还低,发射角很小。

“我做了点改进。”他将弩机摆正位置说:“对准望山,朝靶射。”他的靶子上有一圈一圈的小圈圈,用烧过碳化的树枝画出来的。”

“砰――”箭没有正中红心,却也不远。

他摸十郎毛茸茸的脑袋,刚想夸讲两句就听人说:“劳驾,此望山可否借吾一观。”声音都在打颤。

聂壹尴尬地拉住郁夫,上来就问他人机密,也太不合时宜了。

……

聂壹和郁夫在室内坐着,一人捧着一大陶碗,碗里是热腾腾的豆浆。在发现豆浆很受人喜爱后,江观潮干脆磨了一大桶豆浆,随喝随煮,当然,石蜜是没有的,最多加点酱清喝咸豆浆。

据说咸豆浆在江浙一带很流行,不过他没法理解这口味,现在捧了碗豆浆小口小口地嗦。

聂壹确实是来谈生意的,他想把江观潮这批腌的豆醢都买了,等开春往匈奴草原销售,要价会比国内买的高出数倍。

“我倒是无妨,但看匈奴人扰边姿态,也不知开春后能否顺利交易。”他喝完豆浆说,“此时不同以往,我知聂翁常与匈奴人互市,然谁知他们是否会守规矩。”

聂壹长吁短叹:“我在边境行商多年,他们确实越发难说话。”他家几代以前就驻扎马邑,一直和匈奴人做生意,将国内的产品高价卖给匈奴人。

一开始匈奴人还守规矩,这些年却越发粗暴,还发生过劫掠商贾的事,而且他们也回过味来,知道汉人要高价,官方的几个互市窗口统统关闭。

聂壹一口将豆浆喝干说:“我也望寻些法子让匈奴人守规矩些,却一无所获。”

江观潮说:“敌退我进,敌进我退,依我看来,聂翁只有武装齐全,对匈奴人不假辞色,生意才会好做。”

郁夫是被捎带的,江观潮他们说话时一直当背景板,但他听见“敌退我进”的时候却眼睛发亮,拍手叫好。他向来是个稳重人,八风不动,朋友还调侃他和木头一样,感情外露还挺少见的。

聂壹介绍说:“他名为郁夫,乃是马邑县令,为我友人。”

马邑县是马邑城最大的官,江观潮从村人口中听得,这位县令先来对匈奴人不假辞色,也能理解他先前看见望山的激动心情。

村人在闲聊间也会谈到郁夫,江观潮知道他是个一心抗击匈奴的强硬派,他想了一下拿出自己的弩说:“郁县令先前可是想看这物?”手指灵巧摆弄,把望山从弩机上拆下来了。

县令是个识货的,能认出铜和钢的不同,但他不知道钢的硬度远胜铜,也没有多问,只以为是另种金属。

“此物可直接给我看?”郁夫终于冷静下来了。

“本不是我所做,有何不可看,我也不过是仿造他人。”

“何况若有此物,边疆的骑兵也更好瞄准,独藏在我手中也无甚意思。”

郁夫和聂辽倒吸一口冷气,从教人做豆瓣酱开始,他们就知道江郎豁达又心怀黎民百姓,但现在看来,也太豁达了吧!此等机密说给人就给人,说能看就看。

江观潮:这你们都惊讶,我要是还原神臂弩、豆+寸子弩怎么办?

冷兵器是男人的浪漫,比起热枪火炮,江观潮对弓、弩还有十八般武器更有兴趣,在现代时他参观过冷兵器博物馆、弓箭博物馆、大英博物馆等一系列展馆,大英博物馆内甚至有床弩构造复原图。眼下他手上的弩机就是自己一点一点做出来的,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做出其他更有力的弩不是问题。

不过这些都需要很长时间研究,而且身在马邑,做这些玩意儿一点都不安全,要是给匈奴人学去,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望山倒是不同,只是弩上的一点零件,方便生产,更好上手使用,而且已经给他调整了很多次,刻度甚至逼近现代的步、枪瞄准器――

想着,江观潮开始以郁夫能够听懂的语言解释了一通什么叫做抛射体运动学,望山的瞄准原理是什么,只要掌握了矢的力学、运动就能在短时间内培养出神射手。

郁夫按照他说的射箭之后,古人朴实的经验主义观念已经被激得粉碎,有了小工具的加盟,起码静态射击的精准度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郁夫原本就觉得江观潮非寻常商人,心怀仁义才来拜访他,现在更加把他放在不世出高人的位置上,看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高深莫测。

郁夫说:“不成,此等物件岂能禁锢于我手,我定要上报朝廷,让陛下知江郎之功绩。”他算了一下说:“到时江郎定会有爵位在身,应还能入朝为官,尔等有大才大义之士,万万不可埋没乡野。”

江观潮:“……”

其实我就想要埋没乡野。

他正色说:“切莫给我请爵,此物乃是我师交我,并非我之物,更何况,师门曾有嘱咐,所行之事不求居庙堂之高,只为活民富民,比起为官,我更愿以双脚丈量国土,为民做实事。”

聂壹&郁夫:“……”

这哪来的名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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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猪日记:我又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