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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投降

流云的手触摸着正在颤抖的大地,他吃惊的看着周围的雾气四面退散,就像是惧怕银狮甲释放出的魂力一般。月光毫无阻碍的照在银狮甲上,周身裹挟着一层白玉寒光,让它看起来即神圣,又可畏。

倚靠在树荫下的青璇,身上同是银色的魂甲,在与银狮相比之下却显得暗淡许多。它这股气势比刚才不知强大了多少倍,让人的身体与精神都莫名感受到阵阵压力。让她的武魂甲也凭空生出丝丝悲鸣,战意竟消。

这是青璇第二次有这样害怕的反应,同样是面对着‘将’级甲。而那让她领略过第一次的家伙,现在正蹲坐在对面的树下爬不起来。青璇仍记得初见他披甲奋战的情景,他是那般的势不可挡。威震宵小,使之风云变色。现在想起来,怀念之情竟更甚于害怕。

殷寿转身指着流云道:“你,身上的竟有赤鬼的魂力!”

流云扶着树站起来,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轻笑道:“银狮告诉你的吧?!不错,它就寄魂在我的体内。”

殷寿不可思议道:“那你为何不披甲与我一战?”

“嘁……”流云白了殷寿一眼,不屑道:“你以为我怕你啊?不披甲只是怕伤了你,毕竟我们是来投靠公孙大人的,可不能太放肆!”

殷寿明显不信,斜眼瞟向青璇道:“你们一击便杀伤了我方十多人……”

“那只是向大人们展示我等实力!”流云抢过话道:“以我二人之力足顶百人,那十多个白身纯属多余!”

殷寿针锋相对道:“我可记得刚才是这姑娘来救你,而你也不知廉耻的逃了!”

“若是真逃我又何必回来?”流云将破光插回刀鞘。“那是声东击西。兵者诡道!”

“我凭什么信你!”殷寿走近流云说道:“以你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披上赤鬼。”

流云摊开双手耸肩道:“我知道你刚才未尽实力,你也用不着信我,你只要知道……”流云扒开衣领,露出胸前的赤鬼灵晶道:“赤鬼是真的重临世间,这就够了!”

殷寿睁大了眼睛俯视着那颗镶嵌在皮肉中的血色六棱晶石,周围连接着几道经脉为晶石供给血气。流云身上涌动的魂力渐渐消失,晶石散发出的微光一闪一闪,看似柔弱,却能感受到无比强大的力量。

青璇看着向自己点头示意的流云,她大概猜到流云意图诈降保命。这在常人看来是很不耻的行为,但她此刻却深为理解。如流云所说,兵者诡道,活着就有希望!

看着殷寿那惊诧的眼神,流云自觉已经成功大半,信心满满道:“如何?想必公孙大人一定不会拒绝这份大礼吧!”

殷寿收回自己过于着迷的眼光,点头道:“确实,能得到失传三十年之久的赤鬼甲。大人必是欣喜若狂。只不过……”

一听有意外之言,流云忙问道:“不过什么?”

殷寿扬起左手一盾呼在流云脸上,打得他措手不及,转身脑门便撞在身后的树干上,双眼一翻,人就倒在了地上,死活不知。

“流云!”青璇见状,不经多想,立马搭弓引箭朝殷寿射去,殷寿仿佛早有准备似的转腕抡刀,将射来的灵箭削成四段。然后不等青璇展开二次攻击,转身朝她甩出圆盾,打掉她手中的长弓,同时大跨三步跃至青璇跟前,左手合成拳头猛击在青璇腹部。

一声砸铁的震响,青璇受力弯腰吐血。殷寿顺势左手抽回上移,一把掐住青璇的脖子将其摁在树干上。

青璇一阵干咳,双手死命的要掰开殷寿的手却不可得。双脚挣扎着想要踢到他,可惜殷寿侧身近站在青璇的右身旁,这么一个蹩脚的位置让她的攻击即无力又无谓。

“我从不乐见于杀女人,女武者也一样。”殷寿从容的对青璇说道:“如果你否认自己是个武士的话,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青璇偏过头看着殷寿,她同意流云说的那句话,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而且,自己一直都是被当作刺客来陪养,论德行,她其实并不够资格被称作武者。但是此刻,她却只想对殷寿说……

“你去死吧!”

殷寿轻轻一笑,然后提起青璇往地上一摔。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痛,一口血堵在鼻喉处,让人有些窒息。在气顺之后才猛的呛出口。

青璇沉重的喘着气,头脑一阵眩晕,她坚持着意识清醒,艰难的用双肘撑着疼痛的身体。赢鱼甲正用魂力一点一点为她疗伤。

“意志真是坚强啊。”殷寿一手握着盾蹲到青璇面前,说:“只可惜实力太弱!”

说完,青璇就眼看着殷寿抡起盾牌朝着自己的面门砸来。眼睛下意识的闭起,一片漆黑中听到一声闷响,感觉自己的身体重重地躺倒在湿冷的地上。然后再睁眼时只能看见模糊的杂草、土石和树根在摇晃,然后意识也开始模糊了,最后眼前又归于漆黑……

……

卫国驿道上,徐梁和苍舒一左一右骑行,身后是他们率领的百人迎亲队伍。而队伍的两旁却跟着卫国的轻骑兵,两队共有二十人,每个人都高举着旌旗,旗上印着雉鸡纹,那是卫国徽号。

他们是苍舒等人入境卫国后,被特意指派护驾的,从南面的边境一路随行到现在。说是护驾,其实就是在监视。即怕徐国的世子在本国境内遭遇事故而摊上麻烦,更怕这支徐国的队伍主动在这里搞事情,制造麻烦。

苍舒侧过脸斜视后面两队卫国骑兵,他们个个脸色铁青,双眼紧盯着前头的徐梁。那股仇怨的怒火恨不得把他给活活烧死,以告慰他们当年在与徐国争战死去父兄的在天之灵。

徐梁当然也知道身后那极重的怨念在日渐加深,可他偏偏还要在卫国人面前表现得不屑一顾,不可一世的样子让卫国人即愤慨又无奈。他最爱高声跟苍舒讨论当年徐国反攻卫国时如何威风,卫国败退时如何不堪,然后笑嘻嘻的回头去看身后那二十个骑兵的脸色。

每当那个时候,连苍舒都生怕那二十人会按捺不住,拔剑跟徐梁拼了。不过明显他们是接受的死命令,对于徐梁的挑衅只能敢怒不敢言。这让徐梁更加肆无忌惮,苍舒心里只能默默同情那些卫国人,对于徐梁这犯贱的性格苍舒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就是喜欢看别人想干掉他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因为这九年,苍舒就这么过来的。

也正因为徐梁,苍舒才练就了一颗百忍坚强的内心!

队伍临近一处官驿,远远能看见驿站前有些人正列队以待,随风飘扬的“卫”字大旗仿佛在向这边行驶的队伍招手。

“前面有卫国的使臣在等着我们。”苍舒遥望着说道:“应该是专程来迎接我们的吧!”

徐梁冷笑道:“我们都快出境了才派人来,这礼数未免也太不周道了吧。”

徐梁有意把后半句话提高了音量,让身后的骑兵听到。苍舒忙圆场的说道:“毕竟咱们行路匆忙,未到都城去拜见卫侯,算是咱们失礼在先。”

听苍舒这样说,骑兵们脸上的表情这才稍稍缓和些。

徐梁挑着眉看着苍舒说道:“真不愧是我徐国的司礼大臣啊,懂得还真多!”

苍舒知道徐梁话中带着埋怨的意思,也不与他多计较,只是笑而不语。

不多时,队伍就来到驿站前。卫国使者上前向徐梁苍舒二人俯身行礼,道:“卫国上卿吕璞,拜见徐国世子殿下……”

徐梁正要开口免去礼仪,吕璞却又朝向苍舒这边,继续道:“与苍国公子阁下!”

这一语让徐梁与苍舒都不免大吃一惊。徐梁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苍舒,而苍舒则有些茫然的迎上徐梁的视线,二人交汇一眼。徐梁眉头微皱,眼睛眯了一下又张开,朝着苍舒上下打量一番,尽现猜测之意。

苍舒的眼神在徐梁脸色变化之后,忙转成委屈与疑惑。他没想到时隔九年还有外人记得他一个质子的真实身份,更没想到这么一句毫无分量的称呼会让徐梁对自己更加猜忌。

而造成这一切的吕璞正得意的抬起头来,消瘦的脸上露出不易被察觉的笑容,修剪美观的山羊须随风轻动,一对短而浅的眉毛带着双眼微微上扬观察舒、梁二人的反应,黑瞳左右跃动,显得十分机灵。知晓情况后又低眉颔首,不动声色,瞬间又变成一位稳而持重的朝臣。

徐梁眼看着苍舒,嘴上却回应着仍在拱手作揖的吕璞,“使臣多礼了,请起吧!”

“多谢徐国世子殿下……”

“我身边的是徐国司礼大臣!”不等吕璞谢完,徐梁便抢过话直视他道:“即有官职在其身,使臣当以此称呼才算得体啊!”

吕璞一怔,然后忙点头应喝道:“是是,是下臣失礼了。还请世子与大司礼见谅!”

苍舒轻呼一口气,别过头面向吕璞,眼睛却偷瞄着身旁的徐梁。虽说他语呛使臣意在维护徐国的颜面,但间接也为自己免除了许多尴尬。

这个叫吕璞的摆明是想借机挑拨两人,甚至两国的关系,其心之狠可见斑,但又不得不为他这一招叫绝。只用一句简单的称呼便能扰得他们措手不及,暗生嫌隙,亦可从中窥见此人智谋过人。

只可惜良材非我所用!

苍舒拱手朝向左上方,冷冷的对吕璞说道:“使臣即代卫侯来此,言行便如同卫侯一般,切勿因已失误而损了一国之君的颜面!”

这话说的比徐梁那句还重,但同时也提高的吕璞一个使臣的份量,算是为他自己保留了些脸面。

吕璞深明语中含意,微笑着向苍舒拜道:“多谢大司礼的教诲,在下谨记。”

徐梁当然也听出苍舒话中有话,无非也是在提醒自己,眼下这吕璞是代表卫侯,而自己代表着徐国,对他多少也要重视一下,别因刚才的不快而失了自己的身份,落人笑柄。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自然也不用说的太明白。一番思量之下,三人间的气氛又转换成轻松状态,彼此假意寒暄,笑脸相迎。执手赠礼,然后依依话别。就好像他们关系一直这般亲密似的。

队伍起行,苍舒回望着后面仍在目送的吕璞,又转过身看着旁边一言不发的徐梁。突然想起当时流云见过徐侯之后说过的一句话,“你们玩政治的人就是复杂!”

在苍舒看来,这东西其实很简单,人人只需要装模作样就可以了。就看你装的像或不像,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