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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龙泣(11)

刘川光、孙铭志和敖游三人各自带着重重心事,坐着谢队长的警车出发,经过半小多时的车程,抵达了位于盘龙河下游的度假村工地。

刘川光一下车就被度假村的富丽堂皇惊了一下。虽然尚未竣工,但已经可以看得出其宏大规模和奢华程度。这种地方靠自己努力工作赚得的微薄收入,只怕一辈子也住不起一次吧!刘川光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发了一通牢骚。

雨势已经基本停了,偶尔还有一两阵鹅绒般的雨丝飘过,但是天色依然是铅灰色的,浓密的云层牢牢遮蔽住了整个天空。位于河岸边的度假村周边没有太多阻挡,因而凛冽的寒风时常肆无忌惮地沿着河道呼啸而过。

工地的包工头已经在门口等待他们,一边为谢队长带路前往发现尸体的地方,一边解释发现当时的情况。

今天早上7点钟大坝开闸泄洪,所有工人都撤离了工地。洪水过后8点左右,包工头曾经派人来巡查过一次损伤,当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到了中午11点左右,包工头见雨势开始减弱,便决定尽早复工,以免耽误工期。

度假村在临近盘龙河上游和下游各设置了一个水闸和分流道,可以将上游河水引入度假村的景观河道和喷泉等设施,通过内部循环利用之后再从下游排出。

当时分流道的一段堤围被洪水冲毁了,需要立刻进行修复,以免河水漫出河道淹到房屋里。没想到工人们在一处喷泉的水池当中发现了一个人头,受惊的工人们四处逃窜。包工头虽然不知道人头是谁,也不知道敖有富失踪的事情,但心知肯定大事不妙,立刻把所有工人带离并封锁了工地现场,随即报警并通知孙铭志。

一行人沿着度假村外围堤岸上的石子路,很快走到了一个石砌的小广场。这个广场原本设计为一个亲水平台,站在这里可以欣赏河岸美景,视力好的话甚至还可以勉强眺望到远方山上的一小截大坝。广场周边是低矮的围栏,其中一段已经被冲毁了,破烂的栏杆斜挂着,露出一大段缺口,可以看见翻腾的河水在平台下方流过。

广场中央是一个小喷泉池,由于无人清理以致池中水草密布,几乎把水管和喷水口都遮掩了。但在绿色的水草丛中参杂着几缕黑色的杂草,甚是碍眼。包工头离得远远的,用下巴朝喷泉池里指了指。“喏,就在那里边,你们自己去看吧。”话音未落,他就忙不迭地溜了。

谢队长指挥几名警员把水池中的水草拨开,那些黑色杂草立刻露出真面目,竟然就是敖有富的头颅——不,如今大概只能说,那是一个“状似人头的物体”罢了。

那个肥头大耳的轮廓确实是属于敖有富的,但是此刻残留在五官上的表情却极尽恐怖与扭曲,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类应有的模样。他的一对眼珠子凸出得几乎要掉落下来,嘴巴张开到超越人类常态的角度,肥大发紫的舌头伸得长长的,犹如电影异形中的外星怪物即将从他嘴巴里爬出来一般。

究竟他在临死前看见了什么才会残留下如此超越常理的恐惧表情,即便是亲眼看见了阎罗王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孙铭志反应很是激烈,才瞄了一眼就立刻转身狂奔到围栏边上,对着河水哇哇地一阵狂呕,连黄疸水都吐了出来。敖游稍好一些,但也只敢远远望了望就立刻扭头朝向一边,在谢队长再三催促下才走进细看,但是看了一眼确认是敖有富之后便转身紧闭双眼,不忍再看下去。

刘川光在医学院上过多次解剖课,面对尸体不会像一般人那样感到恶心,各种畸形人体标本和法医记录照片也已见怪不怪,但是如此惨不忍睹的尸体同样是头一回见到。就连久经沙场的谢队长也忍不住紧皱着眉头,看来他也是首次遇见如此冷血残酷的谋杀手段。

谢队长拍了拍刘川光的肩膀,示意他进行初步验尸,还鲜有地用关切的语气对他说:“拜托你了。有困难的话不用勉强。”看来他十分担心刘川光会受不了如此恐怖的场面而打退堂鼓。

刘川光感激谢队长的一番好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他戴上塑料手套,走近水池边蹲下来,仔细端详头颅的状况。他发现敖有富的头颅到处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有擦伤也有挫伤。较为严重的是鼻子和右脸颊,分别划开了两道长长的伤口,粉红色的肌肉都外露了。右耳被割断了一半,软绵绵地耷拉下来,左耳更是整只被齐根削掉了,像是在死前曾被施以酷刑,拷打折磨过。

更凄惨的是他脖子的创口参差不齐,甚至还拖着一截不短的脊椎骨,明显不是利刃切断造成的,比较像是用钝器慢慢砸断或者猛力撕扯拉断的。但是在脖子根部勉强还是辨识出有一圈很深的勒痕,而且勒痕是在生前产生的,由此可见凶手先将敖有富勒死,再将他断头,而非活生生将他的头弄断的——或许这能让敖游感到稍稍安慰一点吧,刘川光心想道。

虽然刘川光曾经误打误撞地参与过几次谋杀案件的侦破,但自己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尸体,而且还在警方授意之下进行验尸,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然而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超现实,犹如他前不久刚看过的电影《攻殻机动队:Innoce》当中某个机器人被肢解的场景一般无二,唯一不同之处是电影中那具残破的躯体是机器人而非人类,头颅下垂吊着的是电线而非眼前的白色骨头和红色血管。

刘川光心神恍惚,既紧张又亢奋的情绪仿佛脱缰的野马,无论他如何调适和压抑都是徒劳无功,他看见自己触碰尸体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甚至听得到快要爆炸的血液犹如锤子一般撞击着太阳穴发出“嘭嘭”的巨响。

“怎么样了?”身后谢队长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他。他倏地一声站起来,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不禁在心中对自己一番破口大骂。

“刘川光你这个大笨蛋!你刚才居然对着人头发怵?你在搞什么飞机啊?别忘了你可是毛遂自荐跑来当法医的,千万别在这里丢了我们西京大学医学院的脸!”

“到底怎么样?你看出了什么?”谢队长略显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过来。刘川光总算恢复了自信,他从容地脱掉手套,将刚才检查尸体发现的情况如实向谢队长一一汇报。

他最后补充道:“由于没有躯体还不能最后定论,单看头部的话,初步判断死因是颈部被勒导致的窒息死。由于头部在水中浸泡和冲刷了很长时间,尸斑和尸僵情况都比较复杂,难以准确断定死亡时间,保守估计死亡时间至少在3个小时以上,但不会超过8个小时。这只是我的粗略估计,范围可能比较宽泛,但就目前情况暂时没法得出更准确的结论。”

谢队长点了点头,似乎对刘川光的表现十分赞赏。他沉吟道:“现在快到下午1点了,换句话说死亡时间在早上5点到10点之间。你们报警是几点?”

突然被问到的敖游楞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呃……我没有太留意时间,大概是8点半吧。”

谢队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时间基本符合。”他突然又问孙铭志。“你们今天工地里有人看守吗?”

孙铭志虽然不再呕吐,但脸色苍白得煞人,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晕倒似的。他倚靠在栏杆上,摇了摇头说:“昨天晚上得知有台风后就已经将所有工人撤离了。除了今天早上开闸泄洪过后,8点左右包工头过来巡视过水毁状况以外,应该没有其它人来过。因为工地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些机器设备而已,偷也偷不走,所以没有派人看守这里。”

谢队长双手大力一拍。“这就对了。早上8点包工头巡视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到了中午11点却凭空冒出来一个人头。这段时间和死亡时间恰好有一个重迭区间。由此判断,凶手在8点到8点半之间杀死了死者,然后把他的头砍了下来,屋内的血迹就是这么来的。凶手随后将人头带到这里并丢弃。行凶过程应该就是这样没错!那么我们现在就要沿路查找有没有人或车辆在这段时间……”

刘川光实在听不下去了,轻轻拍了拍谢队长的肩膀。“谢队,抱歉打断一下。我有两个疑问。第一个是包工头巡视时间和凶手杀人时间应该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即使凶手在8点之前杀人也不矛盾吧?第二个是凶手为什么要特地将人头带来一公里以外的这里丢弃呢?而身体其它部份又到哪里去了呢?”

谢队长最不喜欢别人打断他的话了,此刻他被当面否定,立刻恼羞成怒。“你一个外行人不要不懂装懂乱插嘴!死亡时间是你自己瞎猜的,还不知道对不对呢!凶手弃尸的原因等抓到他以后问他不就清楚了吗?至于尸体其它部份,我们其它警员已经在全村各个角落搜查,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了。包括这里也要彻底搜查一遍,说不定就藏在哪个角落里呢!”

刘川光明知谢队长是无理取闹,但是为了避免把双方关系搞僵,也只好委曲求全,暂且向他低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