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
也许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现“年”这样的计数方式。
但是这个时候，万界之中天地混沌都已经分开，万物与众神也都各归其位。
在这万界之中，最早出现的活物，就是神。所以这些与天地共生与万界共存的神又被称为上古神，因为他们诞生于尚且不存在人界的上古时期。
而这泱泱众神之中，最强的三位，后来便在这人神交界之处，建立了羽林圣殿，供人界修士崇拜。
长明就是这三位上古神中的一位，也是最强的一位。
万界之中最初的道则之力，便是由他发现的。
而此后，框定万界，为日后千百万年的秩序奠定基础而投下道则之力的，也是他。
与传说中的情况不同，长明并没有众人所描绘的那样伟大，不过是各人各自所带的崇拜目光所造就的假象罢了。
真正的长明，绝非大公无私，为了守护天下秩序而播撒道则之力的众神之王，而是性格暴戾自负，根本不顾众神死活的杀戮之光。
眼下，他便轻轻地把最初由他投放下去缔造万界秩序的道则之力笼在怀里，悄悄地锁回了最初的储物空间之中。
这是为了如果万界秩序混乱，能够用这些道则之力再去缔造新的规则而准备的。长明根本不信任这些人能够自己缔造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他只信任他自己。他要这万界之中所有规则，都如自己所愿。
只有如自己所愿，他才能真正地察觉到，这个世界，其实是伴随着自己而生的，生来就是为了他的存在！
长明捏起气诀，手掌拂过了墙面，这虚无之中便仿佛有微不可闻的搭扣一响——这空间便被他锁上，除了他之外，再没人能够打开。
他微微勾起了嘴角，忽然觉得今天的心情意外的愉快。
万界安宁，神界和平，除了这圣殿之中与他共同作息的二人，这万界之中便没有任何人再能够和他共争天下大权。
长明坦然转过身来，却看见长焕正在不远处的拐角定定地看着他。长明内心一惊，但是面上却是分毫不动，坦然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长焕只是笑了一笑，便走开了，没有说任何的话。
长明虽然心内暗吃一惊，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万界之中规则秩序都已经制定下来了，现在所有一切都可以暂时歇息下来，不知道长焕有没有什么安排？这神界也是无聊之至了，不如我们去人界走上一遭，看看这万界景象？”
长明看似不经意地提议。
长焕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长明瞬间恼怒起来，但是想起来刚刚的事情，虽然表情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内心中终归还是有所不安。
他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觉得他对不起这两位一同诞生又共同框定万界的兄弟。
但是很快这种愧疚感就被抹去了，他觉得理所应当。
他是长明，是这万界之中当之无愧的尊主。天下众神万物，谁敢指责他忤逆他说他做的有任何不妥？
长明欣然，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内疚之感。
躲避长焕长阳二人，也只不过是因为，如果被他们知道，必然会引起三人之间的不和而已。
将来这万界必然是要属于他长明，断然容不得这二人与之分一杯羹。睡榻之侧，怎可容他人安睡？
“长焕以为如何？”
长焕指尖一动，几乎是微不可查的问了一句：“那里面是什么？”
虽然三个人当初是一同匡扶的万界，若是放在人界来说，便叫做“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但是神明与神明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难界定，毕竟诸神同出一源，皆为天地万界共生，然而又无一处相似，各有各的虚实。
长焕自然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也不想让大家面子上显得太过难看，便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
果然，长明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带着一丝疑惑轻笑着问道：“长焕，你刚刚说了什么？怎的声音这样子轻！”
长焕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说什么。”
长明便又问道：“那去万界之中走上一遭，如何？人界新生不久，与神界所产生的气息也是大相径庭，一定很有意思。”
——他倒是真的很想去看看自己一手框定下来的人界，到底是以怎样的方式遵循着他所制定的规则运转。
是否真的如他所预想的那样，世世代代，生老病死，如同四季更替流转一样自然而不可抗拒？
生老病死，真的是他给这万界所框定的最好的规则。
长明心神一凛，忽然有些得意起来。
“可以。但是你需要一具能够在神界人界都能自由游走的身体。”长焕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和长阳说说，要是他也想去走走，三个人一起自然是最好的。”
长明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我去问问长阳，你先去找些材料来试试怎么做一副身体出来吧。神人二界都能自由行走的怕是要费些力气。”
长焕默然，没有理他，自顾自快步走了开去。
长明讶异了一下，正想开口，眼前的景象却忽然模糊开去。
像是有一团白雾，迷蒙着从眼前的雕廊画栋之中生了出来，长明忽然觉得额头上似乎有什么尖锐的针状物一下子刺了进来一般，痛到难以抑制。
痛……
痛啊！
是怎么回事？！
“啊！”
林枫猛然惊醒过来，一双眼睛瞪得浑圆，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混合着温暖的池水流了下来。
他整个人光着，躺在天池的水汽氤氲之中，忽然有点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是长明还是林枫？
他怎么会在这天池之中？
呆呆地坐了一会，林枫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原来是这样，他是林枫啊。长明的年代已经是多久以前了？
但是刚刚的梦实在是太过真实了，林枫甚至觉得心里有些害怕。
也许是因为之前在羽林圣殿里体会了太多太多的记忆片段的缘故，梦里面长焕的样貌分外的清晰，自己的心境也分外的真实……
难怪……
这时候林枫才意识到，为什么长焕和长阳二人竟然都会选择背叛自己。原来自己言谈举止之间，都只顾着自己的意愿，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把他们当成什么重要的人过。
林枫举起一只手来，扶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似乎不烫。
而且这动作之间，也觉得浑身上下的痛楚都已经消除了。天池水的修复能力也是真的很惊人。
他从天池中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应该全身都差不多了，这才慢慢地走上岸去。
岸边已经放好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长焕准备的。林枫顺手拿过来穿上，正好合身。
从天池中上来，林枫才忽然发现，这副身体实在是轻盈到惊人。
他试着走了几步，几乎是快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整个人明明都没有施展龙影步，但是速度却已经能够跟龙影步二重媲美。
果然是难得的躯壳！
他循着自己记忆里的走廊，慢慢兜转回了羽林圣殿的大厅，果然看见长焕坐在里面。
羽林圣殿里的摆设都已经显得有些陈旧了，和林枫在记忆片段里面所看见的已经不太一样，但是大致的位置都还是相同。
这个地方千百年来都没有人动过。
林枫走了过去，坐在了长焕的对面，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修复这躯壳？如你所言，你要做的应该是除掉我。”
长焕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懒洋洋地答道：“但是你也看见了。我们的状态反而都不如你，我根本杀不了你。”
林枫也知道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长焕既然帮他修复了躯壳，必然是有相应的要求。不然三个人的关系早就已经破碎成这样了，总不能用什么兄弟情来解释。
“你想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长焕好像早就料到他迟早会这么问，倒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我最讨厌有人背叛我。既然长阳已经这么做了，我怎么都不可能再和他联手。我只希望，你拿回那里面的东西之后，能够替我杀了他。”
“至于这万界，随你如何安排。当初制定规则的也是你，如今该去修补的也是你。”
“至于我，只要能杀了长阳，让他死在我前面，其他的我也不奢求。你要想杀我也随你的意。你不是很想做这万界之中的尊主吗？现在时候到了。”
长焕冷笑着说出这些话，神色之中似乎有些轻蔑的意味。
林枫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忽然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但是这万界是必然由自己去匡扶的。
本来就是自己制定的规则，自己所限定的生老病死，现在出现了问题，自然该由自己去修补。这才是真正的万界之尊应该做的事情。
林枫突然笑出声来，答应了长焕的要求。
“长阳肯定会死在你的前面，我也必然成为这万界之尊。你说的很对，我的确想做这万界之尊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