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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七章 骑虎难下

——同日·宁远府领地——

“……”看着被送到手上的诏书,张弘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的嘴角在微微颤动。

愤怒,被人利用的愤怒在张弘心中熊熊燃烧着。

作为一个从阴谋诡计起家,又从阴谋诡计中获益良多的人,张弘在看到这份诏书内容的同时就意识到了那位他从来没有当回事的皇帝把他给耍了,而且耍的他还毫无办法。

自己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遵循诏书体面地撤军,但是这样自己在之前作出的那么多准备就全都付诸东流水,他在劳民伤财之后毫无成果,许诺给士兵们的奖赏全部泡汤,自己的威信也将一落千丈。到时候且不说领内会不会因为长期高压政策的反弹而爆发暴动,单就陆渊明这个家伙趁机发难他就很难招架。

另一条路是无视圣旨跟定远镇远死磕到底,如果当初没有那份让张弘讨伐镇远的圣旨这么做是完全可以的。但现在宁远府本就是打着奉天子讨逆臣的旗号出兵,如果这个时候反水自己的地位一下子就从忠臣变成了叛逆,四周原本还算安定的外交环境马上会急剧恶化——比如在背后虎视眈眈的荆北侯,这次可没有第二个康斯坦丁来帮他守后门了,还有那个明面上跟西凉侯开战的益州侯,谁也难保他会不会忙里偷闲在己方腹地兵力空虚时调转枪口给他来一下子,更不要提眼前定远镇远这对难搞的虎狼。

更可怕的是,不管哪个外来入侵者占据了他的地盘,只要这些人在占领的时候不要太过分,搞不好他的领民都会箪食壶浆喜迎解放,因为宁远府对于自己领民的高压政治实在是不得人心,他们就像干燥的柴火有点火星就能点起来。

两条路,一条是内一条是外,无论选哪一条他都要遭遇另一边的强力反弹,而这些反弹张弘都无法妥善应对。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困局张弘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恨意,他恨皇帝给自己布下这个阴险的陷阱,恨杨希恩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更恨陆渊明专权独断不听指挥……诶,等等,不听指挥?

突然张弘脑子里冒出来个想法,他说不好这算是馊主意还是好主意,但它的确是个能够同时把两条选择的最大弊端全部解决掉,而他要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那个被他恨之入骨的陆渊明和他属下根本不听自己指挥的舰队。

“哼哼,陆渊明啊陆渊明,你既然是我的臣子,为我分忧的时候也该到了。”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是个绝妙的一石二鸟之计,张弘脸上露出了阴险无比的笑容。

第二天,张弘装模作样地给皇帝回了一份上表,而这份表章很快就通过皇帝和谯越传到了杨希恩耳朵里。

“……”看完了谯越给他的副本,杨希恩好半天都没出声,他才知道原来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表章的内容充满了虚情假意,全文的大意是他张弘并非不想撤军,而是他也被陆渊明这个幕臣给架空了权力,现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陆渊明根本就不听他的调动。尽管这份表章在一定程度上有真实依据,杨希恩敢肯定陆渊明自己现在绝对不知情,更不可能有那个胆子敢硬抗皇帝的圣旨和侯爵的军令。

换句话说,张弘直接把毫不知情的陆渊明给卖了,他想借定远镇远两家之手除掉这个府内最大的权臣。

“唉,幸亏我命好投靠了主公。”这份表章也把高克俭看得触目惊心,要知道他以前是张灵虎的谋臣,而张灵虎是杨牧父子的党羽,这几位说穿了就是低能版的张弘,自己在他们手下做事难保不会沦落到陆渊明的今天。

“主公,您看该如何抉择?”同样看过这份表章的钟鉴雄反应还算是克制,他毕竟是经历过杨新罗夺权的老臣,府内政治斗争的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

“哼,张弘真是甩的一手好锅啊。”杨希恩连连冷笑,“他想把陆渊明丢给我出气,可以。不过想让陆渊明跟我两败俱伤,他自己获得喘息之机,这个算盘是不是打得太响了?”

“主公的意思是?”听杨希恩的话,高克俭意识到杨希恩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把张弘放过。

“克俭,你知不知道祖父跟益州侯交情不错?”杨希恩笑着反问。

“属下略有耳闻。”高克俭点点头。

杨新罗确实跟益州侯刘庆有交情,两人这份交情某种程度上应该叫孽缘。当初杨新罗争夺储位的时候益州侯曾经想借机入侵吞并陇州,但是被杨新罗用计打退,此后两人围绕陇州争夺了十几年,期间的斗智斗勇都是陈年旧事就放下不提了。正因为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杨新罗跟刘庆之间渐渐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直到汉中之争爆发西凉侯挥师南下,益州侯不得不将用兵重点放在对付西凉侯身上。没有了利益争端的益州定远两家便摒弃前嫌开始靠近,如果不是有镇远在中间横插一杠先与定远结盟,搞不好跟定远结亲的会是这位益州侯,杨希恩也就不会出生了。

“现在是该把这份交情变现的时候了,我给祖父写封信,看看他能不能在益州那边想想办法。”杨希恩阴冷一笑,说道。

“哦,我明白主公的意思了。”高克俭眼睛一亮,确实是条好计,阴毒是阴毒了些,不过对付阴毒之人又何必跟他讲究什么道义呢?

同一天杨新罗收到了来自于杨希恩的请求,看完这封信杨新罗深沉地长叹口气。

“去把杨宣叫来。”杨新罗跟侍从吩咐道。

“是。”

没多久杨宣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他还以为杨希恩是不是在前线出了什么事情,表情很是担心。

“你放心,希恩在前方一切安好,你先看看这封书信。”杨新罗先安慰了这个担心儿子的父亲一句,又把杨希恩的信件递给了他。

“这是希恩出的主意?”看完了信件杨宣很是愕然,他心目中的杨希恩可拿不出来这种主意。

“我也不希望是希恩的主意,但你觉得他的谋士敢把我都放在计策里面去用吗?如果他身边真有这样的谋士那就该杀了。”杨新罗十分遗憾地点点头,“我本来希望希恩能够走一条他自己的路,无奈他的对手全都是些阴险狡诈之徒,总是跟这种人打交道,难免会污染了他的心性啊。”

“父亲觉得应该如何?希恩这么下去怕是不好。”杨宣虽然担心可他没办法,老早以前他们的父子关系就不好,自己出来说话搞不好还会有反效果。

“唉,这次就由了他吧,不过等万事平息之后应该让希恩养养心性了,我们这些长辈对不起希恩,说话不听并不怪他,你作为父亲还是应该尽自己的责任。既然希恩不愿意听我们的话,就让陆家的小姐多操点心吧,你跟特罗莎作为公婆要把该说的话跟她说透,以陆家人的聪慧她不会不理解,他们两个新婚燕尔,总归能有些效果。”杨新罗是何等聪明人,既然把杨宣叫来了自然有他的办法。

“是,就依父亲所言,我跟特罗莎都会跟陆家那边商谈。”杨宣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唉,我们杨家的父子债,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仰天长叹一声,杨新罗疲惫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