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颜脚下一顿，对着她问道：“真的不会毁容吗？你可别硬撑啊。”
艳枝咬咬牙，“真的不会！”
“好吧。”白乐颜似乎很遗憾的样子，又坐了回去，“说到哪里了？”
艳枝哪里还敢再提，但白乐颜可没有轻易揭过的意思，盯着她等着，不说些什么出来誓不罢休。
艳枝只能硬着头皮道：“吴掌柜一来就削减奴的月银，奴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掏钱，这个月下来觉得不够花……奴才不得已……”
“吴掌柜，艳枝所言，可有此事？”
吴掌柜见白乐颜发威着实有用，连忙殷勤道：“削减月银确有其事，但不够花……恕小老儿多嘴，宜福馆原本就定时给她们换装采买，一个月额外十两银子还不够花，小老儿都想接客去了。”
白乐颜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位掌柜也是个有趣的。
艳枝见状，立即道：“楼里定时的采买是给那些最下等的姑娘准备的，像我们这等花魁，首饰衣裳的规格需得更贵重，吃食需得更精细，楼里的根本满足不了！”
吴掌柜闻言，也不多说，叫人拿了账本过来给白乐颜。
白乐颜仔细去瞧，发现艳枝确实是花魁，以往的支出也大得惊人，个别月份花出去一百多两也是有的。可翻到收入一栏，却几乎没有。
“艳枝姑娘的出场费很高吗？”白乐颜挑眉，问吴掌柜。
“据小老儿了解，跟其他楼里的花魁差不多，各位老板们除了特殊情况，都会商量着来。”
“那就奇了。”白乐颜合上账本，看着艳枝，“你的出场费并非奇高，为何没有人点你？连个唱曲儿弹琴的单子都没有。”
艳枝一时语塞，见白乐颜已面露不耐，方才答道：“奴之前是伺候王老爷的。”
“哦，外室啊，还是能跟人共享的。”白乐颜一副恍然大悟状。
艳枝面露不堪，虽说是事实，但这花老板说话着实难听。
白乐颜扫视了一圈，见个别姑娘也都面露不悦，看着也是一样的人了。
“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们。”白乐颜敲敲脑袋，她是真的觉得奇怪，“你们作为妓女，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原本应该谨慎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主家，不知卖到什么地方去，怎么还敢跟堂堂掌柜的叫板？”
吴掌柜闻言，渐渐挺起胸膛。要不是贾老板说宜福馆的繁荣不能败了，他也不会被这些女子掣肘，欺负成这样。
“王老爷虐待夫人，用恶劣的手段夺走贾家的产业，贾老板如今翻身作主，成了你们的大老板。我若是你们，尤其是以往服侍过王老爷的，一定会藏着尾巴做人，生怕贾老板一朝发现自己，就将自己收拾了，你们怎么还仗着这点儿背景猖狂起来了？“
那些原本用不忿的眼光看着白乐颜的女子，深觉她说得有道理，立刻低下头装死。
白乐颜见无人应答，她又着实好奇，遂对着艳枝问道：“你说啊，为什么？”
艳枝不敢应声，她非常后悔今日出这个头。
“夏夏！”白乐颜叫道。
“是！”夏夏撸胳膊挽袖子，冲着艳枝而去，艳枝吓得连连后退。
“奴，奴们觉得，王老爷好歹也是贾老板的父亲……而且……贾老板也……他也……”
白乐颜突然就明白了。
“你们觉得，贾老板尊崇孝道，会敬着你们这些小老婆？”白乐颜冷笑，“若只有那么一两个，兴许会因为他的仁厚，得个好结果。可王老爷，你们也知道，那是个乐于播种的人。”言尽于此。
是啊，真要把她们算进去，前前后后两百多个，谁还会当回事啊？
“你们是不是还以为贾老板会随他父亲，勾搭几下就成了你们的床上客？”
有人绞手，有人偷瞄，有人把脸埋到了衣服里。很好，真有不少人是这么想的。
其实白乐颜也不敢打包票，但见贾德肇先前对宜福馆十分不屑，不愿沾手的样子，确实与他父亲大相径庭。
“王老爷出事之后，贾老板来过吗？”白乐颜问。
有人摇头。
“若是一个好色之人突然得了一家妓院，会一直不来吗？”
不少人面如死灰。
吴掌柜忍不住小声都囔，“这些话我也说过，怎么这会儿才听进去……”
白乐颜忍不住“咳咳”两声，有时候暴力开场也是蛮重要的。身边没有夏夏，是你没福气。
艳枝这时候突然开窍，抱着白乐颜的大腿哭求，“花老板，奴之前是猪油蒙了心，经您一点拨，全明白了！”
白乐颜：是夏夏点拨的你。
“奴以后一定好好做生意，再不敢闹事！”艳枝又把脸转向吴掌柜，“掌柜的，奴以前多有得罪，奴今后定会在生意上多多助您！”
吴掌柜却一改对白乐颜的好说话，对着艳枝道：“你这样的人，我不敢要。来人，将她关押起来，等候发卖！”
“吴掌柜饶了我吧！吴掌柜！花老板！花……”很快，有人捂着艳枝的嘴将其拖下去，再也听不见声音。
白乐颜赞赏吴掌柜的果断，艳枝已经冒犯过他，如果还不赶紧处理，还会有人觉得他软弱可欺。想要做好掌柜，立威也十分重要。
只是对于女子，白乐颜终归有恻隐之心，低声道：“吴掌柜，若是发卖，就别卖给刘妈妈了，那不是个良善之人。”
吴掌柜虽然不认识刘妈妈，但也应了下来。
“还有，”白乐颜提高了嗓音，说给吴掌柜，也是说给众姑娘们，“虽然我不愿承认，但青楼里就是有等级之分。若真是花魁的级别，所侍候的客人非富即贵，确实需要更好的衣裳首饰，这是实话。”
“小老儿明白。”吴掌柜乖巧应诺。
“但要是有过分的要求，您也不用忍着。您如今是宜福馆真正的掌事人，手里握着她们的卖身契，若非要跟您过不去，您当然可以随意打发，不必告知任何人。”
吴掌柜挺直了腰板，“是！”
白乐颜看着这个半大的老头儿，其实也是个忠厚老实的，不像是会对姑娘们动辄毒打之人，否则也不会叫艳枝欺负到头上。如此，她也就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