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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平地惊雷

十四,平地惊雷

置身此北地权力与兵力的中心,每个人的脸上都如同有光芒散发,带着一层如梦似幻的气息,仿佛是一张张无懈可击的笑脸面具。这正是军政舞台,人人醉心于权欲角力当中,像是一群卓越的舞者,仍然要一较高下,用心演出。个个俱是玲珑心肝,思虑周全,滴水不漏。

杨若筝站在中央,身姿如一支天丽兰花,婷婷绰约,自身竟散发着一股不逊于程说威势的光环。面对强光闪烁,此刻她已全无畏惧之意,微微眯眼,似是站在无形的舞台之上,耀眼灯光将她暴露在众人的目光当中,而她却全然不理,只是傲然抬首,高声歌唱。

竟然是走到了这一步。

杨若筝心中这样想着,更觉像是有雾气在台下众多谦谦笑脸之上打下手影,景象不甚清晰,唯有心中念头,刻骨铭心。她知,她知晓得清清楚楚,既然已经携了程说的手,站在这军政舞台之上,以后即便是她想退,亦无法全身而退了。

程夏在当先的人群里看着,只觉内心越发痛楚,似是有刚刚打磨锐利的锃亮刀锋一下一下地剜着,虽不致死,却只是生生地痛,不可抑制,不可逃避,要他全然承受这凌迟之痛。他方明白,原来世间上真的有这种距离,分明是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就如同他与她之间,虽不过五步之遥,然而中间却一早隔离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当下里程夏眼内更无旁人,唯有父亲与杨若筝相携手的身影,如相称伉俪,含笑相随。他心中又蔓延开无法言喻的钝痛,只觉满世界皆是荒唐荒谬。

难道这便是有缘无分?

他在内心当中反反复复询问自己,却不能得到答案。而杨若筝的明亮笑容在他眼内越发带了一种凄清。若然说是还未争取,却已失去,他怎么会信,他一辈子也不会信的。

程夏紧紧攥住拳头,几欲咬碎银牙,方能平伏内心翻腾的涌流。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像是一生那般漫长,他才渐渐放松自己,算是冷静下来。他脑海中思绪涌动,万千念头交杂。

无论如何,他不能展现出异样,至少在洞察秋毫的父亲面前绝不可以。

程夏这样想。

欧阳令一直注视着身边的友人,只觉程夏目光发红,状如困兽,几欲一扑而上,吞噬猎物。他只道是程夏因程说携女子出席的这个现实气到了极点,却偏偏不知个中缘由。然而不过片刻,程夏的表情却又渐渐由复杂转为简单,重新放松下来。然而欧阳令却始终无法释怀,眼内四壁灿然生辉,笑脸处处,只是好友一张俊颜仍旧是雪白难以言喻。

尽管眼下北地十省的兵权已经尽数掌握在程说手里,并且宴会亦是在上将府邸举行,但规矩上这郜军宴会还是免不得需要平成卫戍总督李元成作主持。虽然程说这样决断果敢,我行我素的一个人并不在意民间评论,但当着中外众多媒体和无数军事将领,台面规矩上的那一套仍然是不能少的。李元成已过花甲之年,内阁解散之前已经混迹政坛多年,咳嗽两声,滔滔不绝,致辞一番。字里行间文采斐然,滴水不漏。当中不乏赞扬程说“实乃国之表率,大丈夫当如是。”的话语,既讨好了程说,又使这卫戍总督面子堂皇。杨若筝听着一段段赞美之词,心中暗笑——对于程说那般的一个人来说,阿谀奉承应当无用。果不其然,当她偷偷以余光去观察程说侧面的时候,只见他微微侧首听着,神色却依旧是淡漠。

“还请上将为各位劳苦功高的军士们亲发诰赏。”李元成致辞完毕,四周掌声如雷,潮水一般久久不息。杨若筝怔了一怔,片刻才回过神来。事先并未有人仔细告知她详细的宴会流程,她自然以为接下来是由程说讲话,结果却是单刀直入,主题分明——郜赏军士。

程说淡漠不再,微微一笑,阔步上前,众人都等着他致辞一番,抑或说回应一下李元成的讲话,他却显然并无此意,只是微微抬手,副官袁轩便三步跨做两步到他身边,手上托银盘一个,上面放着闪闪发光的金属军衔十数个。

乘着这衣香鬓影,乘着这夜色正好,乘着这满堂灯火璀璨,为着这十数个金属光芒流转的军衔肩章,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群中隐隐起了一种无声的骚动。无数道或锐利或贪婪或犹豫或志在必得的目光紧紧聚焦,不需猜测,杨若筝亦知每个人心内都是千回百转。

杨若筝亦暗暗好奇,她虽亦算是见多识广,但那里真正见到过这般正式的三军郜赏。往日里报纸上一张张黑白照片,将那些姿势笔挺的军官定格在动也不动的严肃态势里,并不觉激动人心。然而此刻亲身参与,方觉端端是使人兴奋无比。

袁轩开口喊出第一个名字,语声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少将程夏,平定三省,孤军突围有功,升为中将。”

短短十六个字,却如同雷霆万钧打落在杨若筝的心上,教她顿时仓皇。

当日她为家人而留在程说身边,不过是因形势所迫,而她确实亦无暇他想。而这些日子一直未见程夏一面,只有耳闻。此刻站于此处,立在程说身旁,本无惧意,但突然听得“程夏”两个字入耳来,却生生提醒她自己身份尴尬——他是程说独子,少年将领,文韬武略,风采气势丝毫不输他的父亲。和他年纪相仿,而自己又是什么?陌生人?她却是夜夜与他父亲同床共枕。后母?她偏偏又无名无分。

心中正乱之际,抬眸看去,目之所及只见一个身穿呢绒藏青色军服的青年男子踏坚定步子而来,沉实有力的脚步声敲击着杨若筝的心房。分明是玉树临风,军人之姿糅合了翩翩公子风仪。待到看清更近一步,看清了他的眉目,俊朗如斯,眉目阳光如斯,再无他人。杨若筝脑内轰然一声,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倘若说离开家人之时她心墙坍塌了一边的话,那么此刻便是她另一边心墙坍塌之时——竟是他,竟是舞池当中语声坚决,说出那句简短有力的“留在我身边。”的他!

她几欲堪堪后退,只好挺直脊背,勉强稳住身姿,迫使自己坚定下来,直面现实。她从不信命中注定这样的话语。但倘若非老天爷从中示意,她又岂会如此命途波折,先与家人骨肉分离,后被枕边人之子蓦然恋上?即便自己暗生情愫,然而这千般风情,往后又要与何人说?

她俏脸煞白,渐渐眼神黯淡下去,再无波澜。尽管委身于程说,但她内心毕竟仍有豆蔻年华的少女情怀。而之前那倜傥身影与“程夏”二字重叠起来,便等于生生破碎了她的一切希望。

无奈事实既成,万般苦楚,她亦只可独自怀于心内,纵是多么不情不愿,也终究只可任一切思绪湮灭心中,无人可以得知,无人可以知晓。她亦不应当让任何人得知,不应当让任何人知晓。

心中缕缕情愫,尚未成型,她便要把一切全部扼杀。

程夏阔步走向父亲,然而每近一步,心内便更痛一分。自己倾心的女子仅仅一步开外,碍于礼法,碍于身份,他也只能装作陌路人一般。

耳边传来父亲依旧严厉的语声:“戒骄戒躁,仍需努力。”程夏边应声“是,谢上将教诲。”边敬军礼,眼里父亲嘴角浮起一抹微微的弧度,他自知这已是极大的夸赞,但内心却丝毫欢喜不起来。

肩上替换了中将的军衔,一环二星,此刻竟无比讽刺,闪动光芒直直射到程夏心内去,教他越发刺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