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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心生杀意

三十,心生杀意

欧阳令接到命令,回到上将府邸,只见几辆汽车有序排着,一辆接一辆快速驶入府邸当中,穿过偌大的办公区域,一直到起居处方才停下来。十数人带着印有鲜明红十字的皮箱子鱼贯自车上下来,急匆匆走入小楼之内。欧阳令仔细一看,才发觉为首一名男子正是北地十省最享有盛名的俄国外科医生弥高斯基,向来有极高的盛誉。欧阳令一见到弥高斯基的身影,心中大吃一惊,连脚步也焦急起来,紧随其后,速速进了楼内。

因着沈晨曦跟着程说到了顾家庄,故当下上将府邸内外的卫戍以及秘书事务暂时由袁轩代理。袁轩正在花厅里焦灼地坐着,手中早出了几层冷汗。他一见到弥高斯基进来,毫不掩脸上大喜之色,刷一声自墨绿色西洋沙发上站了起来,说:“医生请随我来。”他亲自引路,带着弥高斯基往楼上走去。楼梯是坚固红木而制的,十数人的步子踩上去,发出咚咚的响声,一声声在偌大的楼中回响着。

楼上的戒备比往日更为严密,几乎是一步一岗,三步一哨,站满了端着乌黑枪杆的侍卫。走廊的尽头往右一拐,便进了一间极大的房间,起居室里俱是西式的摆设,地上铺了寸来厚的地毯,人踩上去绵软无声,只是此刻地毯之上有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迹,仍是鲜红色,显然时间并不长久。他们一直走到最里面,才知这原来是套间,里面还有一个睡房,地上铺的是地板,血蔓延在地上,仿佛是吐着舌信子的毒蛇一般。

房间内有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道,早已经有三、四个护士在忙着,用俄文低低地相互交谈着,脸上俱都是些凝重的神色。袁轩将一众人引到了床边去。欧阳令扫视屋子里一圈,见程夏正一瞬不瞬地坐在窗一张极宽极阔的呢绒沙发之上,一身染满血迹的军服仍未换下来,鲜血早已凝固,变成暗紫之色。欧阳令连忙过去,眉目中不掩担忧。他问:“哪里受了伤?”却见程夏一身军服完好无损,并无被子弹擦破抑或洞穿的痕迹,向来程夏并未中弹,他这才松了口气。他正欲再次开口,程夏却并不理睬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床的那边,仿若面前的欧阳令并不存在。

欧阳令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才瞧见大床之上躺着一个极为娇小的身影,血源源不断地自杨若筝胸口涌出,弥高斯基与许多护士低声交谈着,只听得飞快的俄文语句掠过耳边。许多染满鲜血的纱布被换下来丢在托盘之上,漫开一股酒精与消毒水的气味。床单本是雪白无瑕的,此刻却斑驳地染满了斑斑血点。欧阳令见挚友彷如石化一般的脸色,心也直直地沉了下去。

弥高斯基用带来的止血用品细细为杨若筝暂时止了血,方转过头来与程夏说话。他不无担心地摇了摇头,开口便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情况不太好,病人不能耽搁,我建议即场动手术。”程夏沉默了片刻,终于用俄文回答道:“一切听从医生意见。”竟然十分地道,全无口音。只是他却全然没有要退出房间的意思,只是依旧那样,怔怔地看着杨若筝,眼里分明是不可掩饰的惊痛与自责。眼见弥高斯基和他带来的随从已经再架设一切手术用具,他才沉默着转过身去,大步走出房门。

袁轩往欧阳令打了个眼色,欧阳令方才如梦初醒一般,也跟着退了出去。二人走出来,只见程夏并未走远,不过是做在起居室内一个离睡房很近的角落,手中居然拿了一根烟。袁轩与欧阳令面面相觑,都知道程夏向来并不喜欢烟这样物事,此刻一番长谈,显然是内心焦躁到了极点。起居室并没有上灯,程夏一言不发,就那么沉默着坐在那里,阴影里看不清他面上神色。他手中黯淡的一点橙红色火星,一瞬不瞬。淡白烟雾弥漫在室内,久久不散,烟草味一直凝固在房间当中。庭院里的枫树已经开始变红,恰好与房间之内的橙红火星相应。午后阳光自那枝叶之间穿透,打在地上,一地斑驳迷离的光斑。

欧阳令走过去,拍了拍程夏的肩头,轻声叫了句:“程夏。”他并未称呼程夏做“中将”。此刻,他只愿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给予茫然的程夏一点安慰。程夏猛然抬起头来,只是看着欧阳令,并不说话,嘴里不停,仍是抽着烟。欧阳令坐在他的旁边,说:“别担心,你应该相信弥高斯基医生才是。”程夏“嗯”了一声,似乎只是心不在焉。

袁轩自衣袋当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电报,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说出来比较好,他问:“中将,刺客的身份已经调查清楚,这是审查组递上的报告。”言语之间恭敬双手将那份电报递上。

程夏却微微眯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烟,长呼出淡淡眼圈,微微靠着沙发背,像是非常疲倦,他说:“请你念吧。”袁轩跟随程说多年,无论如何亦算是程夏的长辈,故而纵使地位有别,然而程夏向来用的都是敬语。

袁轩于是将电报摊开,一字一句念给程夏听:“审查组危机受命,不敢懈怠,尽心调查,发觉今日此刻,实乃胡彦、陈晋之二人余党,心怀忿恨,阴谋策划,集昔日部下死士十数人,乔作常人之姿,埋伏路上,欲谋中将程夏及名媛杨若筝性命,蛇蝎之心,大逆不道。今审查组……”程夏却摇了摇手,示意他别在念下去:“审查组做事,我很放心。” 众所周知,审查组是程说手下直接隶属的用刑部门,其手法之毒辣,即便是军中之人也闻之丧胆。一众刺客被移送审查组,自然是酷刑伺候。

程夏苦笑一声。

……名媛杨若筝……

他在心中默默反复着审查组报告上谨慎使用的这个词语。真真可笑,并不是上将续弦,亦不是中将夫人,故而能用的,绝不出错的词,便唯有暧昧不清的“名媛”二字么。

他面对自己内心一刹那闪过的剧痛,低下头去。烟草气息入了咽喉,微微有些呛人。然而程夏强忍着,并不让自己咳嗽出声。只有身旁坐着的欧阳令看到,这一瞬间的程夏,这样落寞。

袁轩看着面前的程夏,只觉得像是时光倒流,回到了某年某月某日的一个下午,同样隔着一个房间,里面正在进行上将夫人顾惜惜的抢救手术。而当时的程说,一样不发一言,眉目怔忡。前线一个紧接一个的急电发过来,他念给程说听,然而程说只是心不在焉,全副心神都贯注在一墙之隔的手术之上,贯注在生死未卜的心仪女子之上。

袁轩又重新看了一遍那份电报,这是由审查组的头头亲自撰写的,自然写的审查组一众人是鞠躬尽瘁,为了调查出此刻的身份,真真是死而后已方休。他见程夏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之上,于是重新收起报告,问:“中将,你看怎么处置那帮人?”程夏这才重新抬起头来,问:“父亲那边怎样?”袁轩回答道:“还没有消息,似乎专列尚未抵达顾家庄。”程夏慢慢靠在沙发上,一双狭长的眼睛闪动着野兽一样嗜血的光芒:“那我就先作主了。传令下去,如果审查组在这帮人口里再不能套出点什么的话,那就一并全枪毙了。”他语句说得十分淡然有力,黑暗中竟教袁轩吃了一惊,自以为自己身前坐着的,并非向来温润如玉的程夏,而是决断果敢的程说。

程夏回过头去,看着那扇此刻已经紧紧闭上的睡房门,怔怔出神了片刻,才说:“父亲那边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