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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愤怒

陈群无精打采地跟着大队人马来到行宫,忽然发现,眼下的陈纪和自己,已经享受的是非一般的待遇,也就是羽林军开始检查有没有带着武器什么;虽然荀汪等人也装模作样过一遍,但是检查的细致和认真,完全不是一回事,摆明了是拿自己家人当刺客预防。

陈纪对面前的什长冷哼了一声,出于愤怒心理的作祟,陈纪认为,不远处的陈到这是故意在为难自己;但是陈到面无表情,对于所有人的目光似乎是视而不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纪的愤怒被白白糟蹋了。荀汪等人也没有多说,既然在关中都刺杀刘章了,刘辩谨慎一点也没什么不对。

进了皇宫,陈纪更是满身不自在,虎威营的人几乎是陪同着他一路向前;站在陈纪的立场上,他认定,刘辩在寻他开心。陈纪拿陈到没办法,不代表拿前来迎接的郗虑没办法:“郗虑,我是囚犯?”

“看您说的,皇上还准备大用您呢,怎么会是囚犯,这不是扯吗?”郗虑面带笑容,态度不卑不亢,彷佛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玩笑,陈纪指指左右问:“有这样看重的吗?”

郗虑略带歉意地说:“不是怕您还没见到皇上,就……想不开吗?这是保护,为了防止万一;陈大人,您见谅,要是没见到皇上之前您出了事,我们谁也担当不起。”

韩卓哑然失笑,后面这批年轻人,绝对比原先大将军何进府中的人有趣;说话的态度从容,做事认真,不像何进手下,因为两帮人差距大,谦卑的不敢乱说话,名士们也是狂妄不知所为。

韩卓和今天来的大部分人一样,还是第一次来到行宫,一路走着,不得不在心里给刘辩点赞,刘辩完全没有灵帝的那些嗜好,建筑物一路延伸到后面,都是办公用的,几乎没有什么娱乐的项目,彷佛就是一个军营。

陈忠早就在路边等着了,看见陈群,不顾众人的惊讶,急匆匆地把陈群拉到一旁问:“怎么样了?”

陈群低声道:“老爷子铁了心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满意朝廷,还是瞧不起里面那位?”

陈忠撇撇嘴,陈纪凭什么瞧不起刘辩,是比刘辩有本事,还是比刘辩有钱,动不动就虎气脸来……

虽然,陈忠也知道陈纪人不坏,只是没把别人放在心上,只是今天不能真的死人啊;望着陈忠不满的眼神,陈群讨饶道:“哥,你就不想想,我爹是什么人,连爷爷的面子都不给的,我们算什么。”

说起来,陈群这次还真无辜,他可没指望陈纪为自己做什么,要不然也不会把九品中正制到处和人讲;谁知道陈纪一改往日作风,竟然摞起袖子亲自上阵,还是陈纪不擅长的那种。陈忠皱着眉头,看着陈纪等人走到前面,怒道:“你是他儿子,你难道没想过满宠拉着你去荀府做什么吗……”

去劝父亲,去和张温等人交流?陈群忽然间明白了,满宠的目的就是要自己一起来行宫;而叔叔陈休肯定想到了,只是没有阻拦,因为陈家不能参与这场对决,只能是自己父子,成功则誉满天下,失败就独自吞下苦果。

陈忠也明白了,眯起眼睛,仰天看了一眼早晨的天空,冬日晴空,太阳已经在云层后面露出一丝霞光,陈忠伸手对陈群说:“好了,来都来了,不管如何,今天能了了一桩心事,也算是不错;打起精神来看好叔叔,等会你什么话都别说,一切有我。”

“那最好,我现在脑子是一片空白。”陈群说这话的时候,心头如释重负;陈纪能训陈群这个儿子,但是拿侄子陈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陈忠在家族中说话一直都很硬气,加上现在陈忠是公认的刘辩爪牙,说什么话都没关系。

陈家兄弟并不知道,刘辩对陈纪的关注不多,更多的是在陈群身上;陈纪虽然是士林中无法忽视的一个名士,刘辩并不认为陈纪能左右政坛;相对于陈群的杀伤力,陈纪的危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陈耽的死给了刘辩一个可以下的台阶,刘辩已经和荀或、钟演说过了,希望今天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只要陈纪没有必死的决心。

赵云等人不会对陈纪的行为另眼相看,王越也没什么兴趣,要是陈纪提着三尺长剑杀入行宫,或许王越会竖一下大拇指,称赞两个字豪杰,然后拔剑比试一下;现在,王越只是无趣地看着陈纪等人走进了议事厅,在郗虑的安排下分别入座。

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刘辩相对于陈纪来说,毕竟是后进晚辈,陈纪也不见得会来巴结刘辩,可是反对到刀光剑影的地步,怎么看都不是陈纪的风格;刘辩近两年一系列的胜利,确实是名声大振,或许在哪方面刺激了陈纪,惹得陈纪下决心挑战。

但在明眼人的眼里,这不是主要的,陈纪这一博输赢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那些全力支持陈纪的势力,要是连陈纪这样的人生死都不在乎,他们在乎什么,陈纪在乎的是什么?因此在明面上,一个个都目光凝重,实际上,都在等着揭开谜底。

刘辩还是先开了口:“陈纪,到了这里,有什么话尽管说……相比刘协,我兴许强势了一点,但不是听不进话的人……你要是不打算去益州,迟早要融入许昌的圈子。”

陈纪面无表情,眼神不经意间都朝着刘辩看着,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王越的眼睛;相比陈纪,陈群坐在庾遁和荀杨中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荀杨是接替死去的荀表管理荀家产业的人,沉稳心细,早就得到荀汪的吩咐,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让陈群乱来。

陈纪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一头去撞死,那只会被人说成疯了;况且陈纪看看两名高手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距离,估摸着那种死法也难,陈纪站起来说:“皇上,陈耽死了,听说他是自杀的,可是我到离开荀家都没看见尸体运过来。”

法正跟着站起来解释说:“是陈休不让搬出陈府,说要给陈耽准备一口棺材下葬。”

从陈家过来的韩融证明:“陈休,把陈耽身上的衣服全部换下来交给了青铜司,说没必要再让陈耽颠簸,就在陈府设灵堂祭奠。”

陈纪皱眉问道:“所有的衣服都换了?”

陈纪的表情似乎有些夸张,但是韩融还是认真地点头说:“陈耽衣服上有图桉,赵商看见了,我们也看见了;陈休是怕赵商随便拿什么衣服给陈耽下葬,所以才主动提出,最起码给陈耽最后一个体面。至于活人的事,现在已经和陈耽没有关系了。”

张温急促地问韩融:“你们认识那些图桉吗?”

韩融从陈家过来,是替双方缓和矛盾的,一个稳定的许昌,对于各方来说,都是无法忽视的筹码;韩融要让刘辩放心,颍川士族是支持刘辩的,是站在刘辩一边的。张温的问话,给了韩融一个表白的机会:“那些图桉是符箓,我在北狱司和五斗米道的信件中见过一部分;赵商估计,这些符箓是传递消息用的,陈耽穿在身上,是想毁掉。”

张温一怔:“北狱司和五斗米道用同一种符箓,你没看错?”

韩融笑了笑:“就算我会看错,赵商也不会看错,他可是有王长和赵忠的资料,赵商看过的符箓比我多得多。只是赵商认为,陈耽他们只是利用这些符箓掩藏身份,即便是被人发现,也会以为他们是朝廷或者五斗米道的人。”

说到这个份上,韩融的目的也就完成了,至于后面的变化,韩融为了自保,只能是旁观;但这些,都不是陈纪更看重的,陈纪清楚,赵商发现了衣服的秘密,那么结果将注定让他失望。陈纪没做任何狡辩:“那是我们的联络方式,只是现在人都死了,没有什么意义了。”

陈纪并不在意的随口一说,让陈群在心里叹息,父亲绝对不是搞阴谋的料,陈耽背后明摆着有人,并且陈耽是故意把衣服穿在身上的,否则陈耽都能杀人藏尸,还没时间毁掉两件衣服吗?只是所有人都不确定陈耽的意思是什么,所以韩融、赵商他们才一个个装作湖涂。

“皇上,微臣来迟了!”糜竺是最后一个来的,他刚刚从驿站赶来,拿到的是各地最新送来的消息;对刘辩来说,各地的邸报并非是他每天首先要看的东西,只是今天议事厅的人太多,刘辩觉得还是需要装装样子:“把邸报给我,有什么最新消息?”

“杨彪传来消息,周瑜带着一万两千水军已经南下了。”糜竺显然浏览了一遍,回忆着说:“公孙瓒上书,要在易县建立一座新城,和老城一起,形成一个大型城市。”

“荀或,你看,如何答复?”刘辩趁机转移话题,荀或开口道:“公孙瓒的这个想法势在必得,只要不需要朝廷掏钱,他想建就建吧。”

“就怕建造出来不是商业城市。”糜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刘辩说:“从李移子的反应看,公孙瓒给人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

刘辩脑海里浮现的是易京城,南临易水,堆积山丘高六丈,然后筑营驻兵;刘辩笑着问:“李移子说没说,这座城准备造多高?”

“李移子说三丈。”糜竺晓得大汉的城池都是有规定的,要是规模和高度超过洛阳、长安、宛城,那就是等同于谋反了;可即便如此,糜竺还是有些不踏实,幽州对于刘辩,是不可或缺的一块拼图,公孙瓒的行为不是在和邺城的那些人作对,而是在给刘辩出难题。

“不错,先看看吧,朝廷不批钱,糜竺给李移子两笔生意,算是朕意思一下。”有着庞大的生意体系,刘辩的手段不会太过于单一,刘辩说完,回头问陈登:“周瑜的船队什么时候能到广陵?”

陈登笑了起来:“皇上不用心急,要是快的话,半个多月可以到达射阳,可是要从长江入海口逆流进入长江,那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假如周瑜直接杀奔会稽郡,那就不是臣能猜测的了。”

“周瑜不会去会稽郡。”鲁肃信心十足地说:“周瑜会在长江北岸选择一个屯兵的地方,训练水军;广陵郡应该找个地方建造船坞,以便水军驻扎,比如历阳的横江地区,或者高望城,都是便于渡江的地方。”

鲁肃熟悉那一带,并且精通水战,陈登点头说:“我看重的是高望城,船坞什么已经在建造了;孙策那边要是击败郑宝,也会在巢湖调集船只编练水军。”

张温等人才知道,刘辩已经开始行动了,利用停战期间在调动水军南下;不过,眼下的情况,张温还是要先摆平陈纪这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只是张温望向陈纪的时候,忽然发现陈纪已经不需要劝了,陈纪正凝神听着陈登等人在说话,丝毫没有打断的意思。

陈忠也发现了这一点,跟着问刘辩:“皇上是打算扫平江北?”

刘辩笑道:“那是以前的打算,周瑜、孙策的两支水军要是能成立,加上蔡冒、黄祖的水军,我们可以直接打到长沙、豫章等地。”

陈纪一惊:“蔡冒和黄祖答应投降了?”

荀或笑笑说:“他们两家的势力范围在南郡和江夏,都是在江北地区;而他们手中最有价值的就是水军,皇上希望蔡冒出任荆州刺史,黄祖出任江夏太守,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做。陈大人,现在关键是我们,在许昌会不会出现意外,我听到一个传言,说你会在今天早上如何如何,不知道是不是笑话?”

荀或的话有些残酷,却是不争的实话,蔡冒两人要是为家族考虑,只能是选择投降;否则根本来不及等刘辩下旨,也许攻城的将士就把两家夷为平地。蔡黄两家现在还在荆州,可是陈家就在许昌,荀或算是给陈纪搭了一个下来的梯子,只要陈纪说是笑话,那么一切都过去了。

张温等人都相信刘辩不会追究,许多比陈纪更过分的人,刘辩都笑笑放过了;这个年轻人的胸怀和耐心,实在是难得,似乎很多让人追求一生的事,在刘辩眼里就是小菜一碟。

似乎一切都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而去,说实在的,刘辩的心里还有些期待;陈纪没有丝毫的抱怨,微笑着说:“其实我对皇上还是很看好的,历经四朝,桓灵二帝和汉中王,都比不上皇上;只是我要的不是荣华富贵,我要的是士族的尊严,士族高第,不能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

“陈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英雄不该问出身。”刘辩出乎意料地主动迎战:“你的想法会让世家以外的人,被剥夺个人通过努力获得较好机会的权利;底层的人要是对自己的前途产生绝望,就是黄巾之乱。

当然,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朝代,你们占据高位,还不在乎天下是谁的,就算大汉变了天,你们依旧悠哉悠哉地享受荣华富贵;既然如此,我还在乎什么,汉室早五十年迟五十年失去,对于我来说没有差别,那我就只在乎眼前。”

刘辩似乎不想忍受这种无休止的折腾,直接摆出了一副要破罐子破摔的架势;陈纪没想到刘辩会直接开撕,陈群反应快了一步:“皇上,你也是依靠世家的力量才走到今天。”

“没错,我不排斥世家。”刘辩指了指糜竺说:“其实我更喜欢这样的人做官,但是我明白,每个群体做官或者做事,都是各有千秋;陈群,九品中正制是你弄出来的东西,我可以送你去益州,刘协那小子迟早是要称帝造反的,你去试一试,在他那里,是否能实行九品中正制。”

刘辩在这点上有信心,谁也不是傻子,既然不在乎谁当皇帝,益州的士族怎么会全力以赴地帮助刘协打仗,锦上添花的事有大把的人做,雪中送炭就没几个了。尤其打仗的时候,都恨不得掏光别人口袋的每一个铜钱,历史上,不管是曹操还是诸葛亮,都压制当地的士族,就是这个原因。

天地良心,刘辩的话是上不了台面的,完全是小孩子置气的说法;可是就是这份随意,让陈纪和陈群都不好接话,他们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王允、陈夔在成都什么状况多少知道一点,刘协现在一心学汉高祖要杀出汉中,哪有什么心情实行九品中正制。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韩融忽然问了一句,刘辩笑起来说:“没那么严重,我只是认为,民心如水,朝廷就是一艘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不想船上的同伴和自己掉在水里。”

“明白了,陈纪,我们回去喝酒去。”韩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这件事,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去考虑吧。”

韩融再次给陈纪一个台阶下,比荀或的台阶更加体面,陈纪犹豫了一下,问刘辩:“皇上知道六国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