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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还是要给个面子

逢纪是后来一路追到晋阳的,通过在洛阳的了解和与刘辩的接触,逢纪认为刘辩不会在这些事上与王家搞僵,但是王家需要拿出一个让刘辩满意的态度;而王隗和裴茂关系密切,两人不可能没有讨论过这些事。

果然不出逢纪所料,裴茂说道:“这件事其实也简单,太原本地的王家,想来拜见皇上,汾阳邑那边的铁矿,有一半是王家的族人在经营;王家的家主王隗希望皇上能指点一二。”

刘辩点点头:“太原郡要发展,离不开地方上的父老帮衬,这次能守住晋阳,也是亏了王家,只是我想知道是哪一个王家,护匈中郎将王柔?还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王允家?”

刘辩把话挑明,让盖勋三人同时松了口气,这说明刘辩没打算玩什么心眼;那一切就好办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裴茂急忙回答:“王柔一支的威望在军中,王柔的弟弟王泽目前是代郡太守,并不在太原;想觐见皇上的是王允的大哥王隗。”

刘辩笑了笑问:“王隗他算不算大将军的人?”

裴茂一惊,这才明白盖勋前面催促自己的意思,王隗要是大将军何进的人,这个觐见就很微妙了。王隗的目的是为自家事来和刘辩商议的,还是替何进来试探刘辩的,会把事情推向不同的方向。

再有,王隗根本没资格代何进出面,何进的心腹逢纪就站在旁边,如果谈的是与大将军何进有关的事,逢纪岂不比王隗更合适更方便;要是王隗单独谈王家与刘辩的合作,那就等于贴上了刘辩的标签,逢纪要是汇报到洛阳,何进又会怎么想,王隗有没有这个胆子承担这个后果。

裴家和王家都是大族,就算比起弘农杨氏也差不了太多,在骨子里是轻视何进的,可形势比人强,何进现在权势滔天,有些事是可以想,但是不可做,尤其不可说。裴茂微笑道:“这也是大将军的意思,想在太原郡彷造并州商号,单独成立一个太原商号。”

裴茂一下子抛出了底牌,让逢纪心里一阵哀鸣,这些豪门就是靠不住,为了自己的利益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太原商号是何进想要与刘辩打擂台的举动,逢纪有些严肃地看着刘辩。

“不可能。”刘辩似乎根本没在意何进和王家的影响力:“并州商号是半官方性质的,负责给西园军和护匈奴军提供物资,任命的负责人都是朝廷的官员;太原商号要是插手,很容易造成物资供给的脱节,影响前线战事。裴茂,你帮我回个话,见面没问题,太原商号也没有问题,但是不可能在供给这边分一杯羹。”

逢纪和盖勋同时颔首,刘辩的这个表态很重要,等于是直接告诉王隗,太原商号能做的就是民间的生意;可要是没有供给这块好处,太原商号又有什么意义。裴茂面不改色笑道:“皇上亲临并州,想必对并州有一个规划吧?”

刘德然往火盆里添了点木炭,晋阳的冬天还是很冷的,好在刘辩的身份特殊,取暖的木炭、皮袍、葡萄酒始终是几倍供给,即便是在行军中,也从来没少过。刘辩摆摆手:“官场上的事我不过问,我来并州,是想给自己划拉一些资产,盖勋,你和裴茂、逢纪商议一下,能不能找到一处或者两处荒城,让并州商号安置流民。”

裴茂眼神一亮:“汾阳邑就是一座荒废的城堡,安置个三五千人不成问题;还有五原塞,现在只是安排了不到一千的匈奴人住在那边,听说这次鲜卑南下,这些匈奴人不是被杀就是逃走了,已经成为空城。”

盖勋大怒:“裴茂,说什么呢?五原塞在匈奴王庭北面,是针对鲜卑大军的前哨,原本就应该是匈奴人驻守的地方。如果让流民住在那里,一旦鲜卑人南下打草,岂不是让那些人去送死?”

刘辩想了想,想到曾经在网上看到的北宋蕃兵招募方式,思索着说:“无所谓,只要城堡是好的就行,不少匈奴人在颍川、东郡、赵郡居住,都入了户籍;我们能不能换个思路,召集愿意加入大汉户籍的匈奴人,鲜卑人也行,让他们在五原塞居住,分给他们牧场或者田地,战士编入护匈奴营,家卷编入太原郡户籍。”

“五原郡。”逢纪急忙纠正了一句,心中却掀起巨浪,这可是他亲眼所见,刘辩连五原郡和太原郡管辖的地盘都搞不清楚,明显着主意是在片刻之间想到的。一个随意的设想就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思路,不管这个思路最后能不能成功,刘辩的这种洞察力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逢纪现在有点明白,杨奇、荀或这些人为什么看好刘辩,刘辩的这些长处要是在以后执政的时候发展出来,恐怕朝堂上就会有一个新的气象。盖勋和裴茂同样吃惊,他们两人可不仅仅是名士,都有在官场上十几年的经验,比刘辩自己更清楚这个法子的杀伤力;能成为汉人是很多匈奴平民的愿望,只要朝廷开这个口子,匈奴各部立马会面临瓦解的危险。

裴茂沉着地说:“皇上,五原塞的事,最好让卢刺史和雁门太守郭缊商议。”

裴茂的想法就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谁去烦这个神,皇上你不是说不管政事吗?那我们还是回到生意上;在官场这潭浑水中历练了许多年,裴茂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人,也没有把自己的名士头衔当做一回事,该说话的时候还是要说话。

刘辩是差不多过了几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只能是微微一笑,低头喝茶,裴茂这个名士经商的话,成就肯定也不会低。逢纪眼神阴毒的看了一眼裴茂,对方也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县令,现在站在这里的感觉就是封疆大吏,我的地盘我做主。

“皇上,看在大将军和王允的份上,还是要给个面子!”盖勋能在长安那个地方混得风生水起,靠的不仅仅是压制别人,该有的眼界和手段还是有的;逢纪和裴茂都打着何进的招牌,只有自己说话,才能给刘辩下台阶的机会,也只有刘辩下了台阶,所有的事情才有商量的余地。

刘辩的身份,无法挑剔的大人物,只要是说几句不打算收回去的话,何进也只能干瞪眼;刘辩放下茶碗,显得非常为难的样子说:“五原塞关系着很大一笔生意,就按一开始的两千人算,家属多少也会有一点,要是全部住在城里,几乎就是一个小县城,一个生意空白的小县城。”

刘辩给了屋内四个人想象的空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裴茂:“皇上是打算开设榷场?”

裴茂算是真正看出来了,刘辩心里头憋着坏呢?开设榷场的手段不算高明,但很实用,五原塞的距离够远,不管走哪条路,那些私下与西部鲜卑人贸易的商队,从此绕不开五原塞,假如刘辩让并州商号来负责,那么榷场挣的钱就进了并州商号的腰包。

“榷场是朝廷的事,裴大人问早了,”盖勋不冷不热语气,让裴茂一滞;裴茂随即笑道:“盖大人,太原郡和雁门郡有的时候不是我们说了就能算的,那些附边的匈奴部落,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盖勋冷不丁地抱怨了一句:“匈奴人是越来越狡猾了,只是太原郡的事,还轮不到匈奴做主。”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盖勋可是护匈奴中郎将,不仅太原郡的匈奴,就是整个并州、河东,已经雍州那边的匈奴部落,都在盖勋的管辖范围之内。逢纪暗笑,裴茂在刘辩面前连起码的信任都还没有获得,怎么可以与刘辩来商议这样的大事。

门开了一下,杨亮带着一名护卫送进来酒菜,同时带进来一阵寒风,让裴茂心里发凉;他忽然想起王允送回来的信,对于把盖勋这样的重臣调出长安,谁都认为是刘辩与何进的一个失策,但是王允猜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现在看,刘辩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在并州建立自己的一个圈子,盖勋的位置正好可以替刘辩把手伸出并州。裴茂只能埋怨自己后知后觉,忙补救道:“盖大人说的是。”

刘辩没有让裴茂为难,示意大家入座说:“有没有榷场,其实都不影响我们的生意,就是并州人太少了。刘德然,一起入座。”

房间里按照刘辩的意思摆了一张圆桌,平时几个人吃起饭来也方便,少了许多所谓的虚假礼仪;盖勋、杨亮、刘德然都很适应,就算逢纪也习惯了,刘辩没什么讲究,在桌上喝酒吃饭都很放松。唯独裴茂吓得不轻,在逢纪下首坐下说:“是不是太随便了。”

“军营里都习惯了。”刘辩笑笑,侧过脸问杨亮:“粮食没有断吧?”

“没有。”荀或留在了洛阳,晋阳这边的物资就是杨亮负责,这两天,多少杨亮都不认识的人,都找着拐弯抹角的关系来请他帮忙;杨亮清楚这不是自己的面子,差不多全部回绝了。杨亮今天来,其实是找逢纪的,只是裴茂等人在,杨亮不好开口。

听刘辩问话,杨亮觉得还是说出来安心:“逢纪,洛阳来了几个盐商,说是你安排的……并州商号的人很为难。”

正在喝酒的逢纪差点被酒呛了,我一个三流的官员能安排洛阳的盐商,那还不是大将军何进的手笔,只是这个真相是万万不能说的,说了,刘辩这边不讨好,还得罪了靠山何进。

反倒是边上裴茂的一眼热络,太原郡不产盐,盐商来就是卖盐的,几乎就是不烦神的生意;当然,并州商号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意被外人抢了生意。

逢纪很干脆地说道:“我是怕并州的食盐跟不上趟。”

“这个……不会是打算和鲜卑做生意吧?”杨亮倒不是真的矫情,干巴巴地说:“这次袁家派来的几个掌柜,眼神可好着呢。”

明显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好在逢纪很快就转过念头,有点心虚道:“应该不会吧,这些盐商在洛阳都是很出名的,做正当生意的。”

刘辩扭头道:“杨亮在说笑,不过都是来并州求发展得,我不能冷了大伙的心。裴茂,我也就不单独见王家的人了,明天我举行一个小型的酒宴,你把太原郡的名人都请来,杨亮逢纪把洛阳来的人都请来,不管是不是并州商号的都请,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刘辩的这个说法让杨亮和裴茂都颇感轻松,最起码可以回去有个交待;裴茂心中有点莫名的愧疚,刘辩这个皇帝其实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是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眼界、手腕都有。

裴茂和逢纪出去后,刘辩对杨亮说道:“不用担心我舅舅搅局,他不是一个坏人,就是见识差了点;你不是生意人,和逢纪、裴茂这些名士在一起的时候,可以适当地透露一点消息。”

这让杨亮不知该如何办了,盖勋见状笑道:“皇上的意思,他想笼络这两个人,你这个态度就是不见外,最起码让两人感觉到,皇上和你都把他们当做自己人。刘德然与他们搭不上边,我又是裴茂的上司,总不能和下属说这些泄密的话,所以只有你合适。”

酒宴设在了驿站,杨亮和刘德然在晋阳城看了一圈,意外地发现,现在驿站才是最合适的地方,首先驿站有一个三进的大厅,外面还有花园和草坪,因为驿吏的细心照料,即使是现在,菊花梅花都开得争奇斗艳;其次就是驿站的安全工作好做,就像现在这样,只要有足够的士卒,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当然,几个太原郡大族的宅子远比驿站气派,也就是裴茂一句话的事,可是刘辩压根不愿过去;说什么就是一个商业聚会,不想影响太原郡的原有格局,实际上就是刘辩不想在没有摸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前,被人利用做文章。

王隗一直做太原的食盐生意,每年都会来两三次,对驿馆的出入径是轻车熟路,直接递上请柬就进去了;只是门口站岗的哨兵让人心季,一个个盔明甲亮,神情严肃,怎么看都不像是摆酒宴的架势。

洛阳来的三位盐商其实早早地来了,只是一直琢磨不透眼前的情况,在一边憋着;看王隗进去,易明富脸色阴沉地说:“老叶,我们不会被耍了吧?”

叶保四是何进家的管事,也是三人的头,此刻脸色也有些不对劲,但是碍于面子,装模作样地说:“绝对不会,皇上在生意上是个讲究人……唯一的担心是,好吃好喝一顿,把我们送回洛阳,看,皇甫丽也来了。”

作为生意对手,叶保四非常不喜欢皇甫丽,甚至是厌恶皇甫公子的;在刘辩还没有横空出世的时候,在洛阳的生意场上,只有皇甫丽处处给叶保四下绊子,让叶保四的心里头,对皇甫丽的印象永远有那么一丝的瑕疵。

邓大庄无奈上前报了自己三人的名字,让邓大庄意外的是,站岗的哨兵竟然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请柬,然后对了一下身后的名册。夕阳照在哪里都是一抹金光,王隗三人走进驿馆的时候还不相信,哨兵竟然是识字的?叶保四有点着急,这种意外绝不是好事。

“叶掌柜,您能给面子,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杨亮快步迎了出来,握着叶保四的手,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这让叶保四也会心一笑,原来皇上和杨家还是含湖大将军的。只是跟在杨亮身后的两个人神情倨傲,让叶保四有点不解,好在杨亮及时地解释:

“这两位都是太原王家的骄楚,非常想和大将军做生意,特意求杨某代为引荐。”叶保四怔了怔,心中顿时狂喜,他来太原郡不就是要为何进解决后顾之忧吗?叶保四的表情顿时热络起来,邓大庄和易明富却面色一变,他俩是纯粹的商人,能和叶保四合作,也是因为叶保四这边没熟人,要是能联系上太原的地头蛇,叶保四还会在乎自己二人?

到了里面,只有叶保四被单独请去与刘辩见面,叶保四正在沾沾自喜,可是一眼看到屋里的皇甫丽和王隗,叶保四傻眼了;刘辩还没有出来,皇甫丽向叶保四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埋头喝自己的茶。犹豫了很久,叶保四走到王隗边上坐下,低声道:“这位朋友,请了。”

“您是?”王隗也在纳闷,这和裴茂说的有点不一样,小皇帝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有人询问,王隗抬头看去,是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看着挺面善,但是眉宇间有些傲气,王隗冷冷道:“太原王隗。”

叶保四还真的不知道王隗是谁,还以为王隗也是跟他们一样的商人,随口道:“我是大将军家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