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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五回

凌风铎正和王公大臣们一起陪着宏鑫帝观看水师演习,圣上对水师非常有兴趣,一直站在楼船甲板上居高临下看着热闹的两军对演。

这二军,一边是制机兵马都督府刚从清河两路招来的水军两个千户所的新军代表,另一路是枢密台首府方怀功推荐过来的由他女婿西北陈淮都督司徒琼的三百水师。

看了会子,皇帝笑道:“逸庐啊,你这新军有些抵不上老将哦,看起来还是老首府乘龙胜了一筹嘛!”

凌风铎看了眼一旁的方怀功,低首道:“在下不过初出茅庐,自然比不得司徒大人有经验些。”

方怀功捋着胡须眯眼:“圣上和世子谬赞了,犬婿不过仗着在釜水一带常年驻守的经验罢了,不过说起来,老夫倒也觉着,这气势对那些东南海寇来说,不啻为一个警告,如今我大宣国力大盛,何不就此挟锐出击,彻底灭了那些为祸一方的海寇还东南海域清平,也好让那些猖狂小人看明白,犯我中原者,其远必诛!”

“爱卿所言甚是!”皇帝面上动容,赞许的点了点头,又看凌风铎:“逸庐啊,那一带朕交给你有些日子,为何还不见成效,你这些训练的新兵和新的战舰看着也不见多少威武,到底有没有把握?”

凌风铎淡淡应道:“陛下允臣两年,这才过了小半,陛下也说过这两年不过问臣如何行事,臣认为,还不到时机,陛下不必急!”

方怀功不由道:“这海寇都横行数年了,世子还要两年,你等得,那些百姓怕是等不得吧!”

凌风铎冷冷道:“大人都说海寇横行数年了,为祸东南一带清河,淮安,隆庆三路近数十府,我大宣水师不过建立数月,如何一蹴而就?”

方怀功老脸一沉,要再说什么,前方突然乱了起来。

皇帝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一个龙骑卫跑着过来道:“陛下请回鸾,前方有不明身份盗贼闯入,水师正在应对,为了陛下安全,还请圣驾入舱暂避!”

皇帝面色不虞怒道:“我大宣堂堂航道,圣驾在此,居然有贼子光天化日闹事,制机督府,你们是吃干饭的?”

面对皇帝的怒火,凌风铎却神色不动,只是道:“皇上息怒,待臣去看看,您龙体要紧,还是先请进舱房歇息一番吧!”

皇帝一挥手,凌风铎恭敬的退离了甲板。

走到下层甲板处,冷冷看了看不远处热闹的一片,嘴角弯起一道诡异的弧线。

这时候,就看到从侧方一艘小艇疾驰而来,不过离着数尺,对方已经一个鹰起x落,立在了舱头。

“什么人!”军马司龙骑卫喝道。

凌风铎已经看清来人,面色一变,疾步跨出,冷声道:“紫翠,让你看着人,为何擅离职守?”

龙骑卫一看赶紧退了下去。

紫翠已经匍匐在地急道:“郡王妃让属下来报信,方首府的千金硬拉着姑娘去山头看军演,那山皆是龙骑军卫,王妃拦不得又没法子派家卫跟着,只得由着姑娘跟去了,属下担心这里头有诈,特来请世子明示!”

凌风铎听完原本冷漠的脸顿时白了一白,眼中涌起滔天怒火,那琉璃粹彩的色泽浑然妖艳,魔魅瑰奇:“蠢材!”他怒喝一声,身子已如离弦破晓的长箭,激射了出去。

小艇上划船的军士一愣间,就听到来者森冷令道:“快划!”

定睛看乃是世子,军士不敢耽搁,立刻奋力划船。

一炷□□夫,小艇已经接近水岸,离得还远,就听身侧伫立的凌风铎身形一晃,已经又一次激射了出去,转眼失去踪迹。

军牢抹了把冷汗加热汗,喃喃:“我的老天爷,世子爷果然可怕,这阴森可怖的又是要赶着杀谁去了?”

凌风铎身形长空如电,只几个起落已经接近山腰,远远便看见沉香突然揪住了一个黑衣人的衣襟朝着那山间的栏杆猛然撞了出去,天空在这一刹那突然惊起了一阵阵迅猛而滚滚的长雷,挟裹着不远处凌风铎惶然赫极的怒喝:“沉香!”

还没从突然变故中反映过来的冰语,被纠缠住救之不及的笑蓝,还有另外俩个蒙面黑衣被这突然雷霆之怒的喊声吓得拧过脖子看来,就看到一道闪电伴随着黑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荡而来,只一眨眼便已经迫近了身前。

不待几人反应,黑影手起臂落,黑衣人诧然看着自己身首异处的无头尸体,笑蓝已经匍匐惊呼:“世子!”

“把冰语拖回去,我要她千刀万剐!”凌风铎头也不回冷冷吩咐,却去势不减,朝着那山崖就扑了下去。

冰语只觉半边身子一麻,顿时瘫软在地,她死死仰起头看着擦身而去的凌风铎,只看到在那一刹凌风铎冰霜般得一瞥。

“世子!”不甘心的喊。

冷冷低语,仿佛魔鬼的催命符般传了过来:“你道为何留你在我身边十年,让你走不过是看在你会替我传话给方老儿的份上,谁让你动我的人的?谁许你动的!”

这一刹,她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凌风铎留着的一个饵,她的身份,从进府起,便已经暴露了。

不是第一次知道,女人与世子,多数是棋子而已,只是她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是不同的。

错了,全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雨,突然就这么没头没脑砸了下来,豆大的雨滴像是一个个钉锤,砸在地面,也砸在了她碎裂的心中。

从来爱上这样的男人,都是一场噩梦。

凌风铎就着雨势急速下滑,这时候远处江面上已经是一片激战的场面,炮声隆隆,几条护卫舰护着龙船朝后方迅速退去,前方黑色大船要追,无奈被水师牢牢牵制,然而对方火力显然也是同样迅猛,胶着的状态更是一片混乱。

凌风铎看都不看战况,只看着下方水面因为雷雨而变得躁动汹涌的江水,一片深黑色的水面隐隐透着一股子恶魔般得狰狞,拍击着石壁,发出轰然闷响。

沉香,沉香,满脑子此刻,都是这头倔强而疯狂的小兽如今的踪迹。

水面此刻因为上游急遽上涨的水量而骤然汹涌起来,浪头击打着耸然高昂的山岩上,被击碎成亿万的白色雪沫,带着舍生忘死的决绝,发出义无反顾的咆哮。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没有任何内劲,她不死也是重伤!

何况那深埋在她体内已经被激发出来的蛊毒,那是如何歹毒,他最了解。

他纵气一提,在山壁上一点,再次借力往下急坠,锐利血红的眼死死探寻着下方每一寸地面,寻找。

即便是尸体,他也要找到她,他凌风铎从没有这样失策过,也从没这般愤怒过。

宁愿死亡,她也不愿乖乖待着么?这就是她的答案?

雨水夹带着被冲刷下来的巨大泥沙如同一条黄龙在疯狂搅动着江面,然而凌风铎依然在淋漓的大雨中固执而决然的不停寻找,高处无法看清,他又纵下江面,在涛然的涌动中起伏,冰冷泥沙的江河不停的将他浑身浸染,使得他一身高贵荡然无存,只如同一头失了群的猛兽,赤红着眼,在山崖间,水浅处,泥泞滑腻的山石群里反复寻找。

“沉香!沉香!”他运力长嘶,眼神越来越冰,也越来越红,冰冷的江面使他本就冰冷的身体透出一股子紫,薄唇染墨,霜打冷厉的脸薄翼一般近乎透明,猛然间他运力狠狠向水面砸去。

轰一声巨响,江面被炸起数尺高的几个水柱,哗啦啦散成一片水雾,七零八落的扎向四方。

半高处有几株密植着的杉树,枝桠繁缛,被这一下子突然的击打哗啦啦一阵抖动,然后数根枝干拦腰折断,轰一声往下载去。

嗤啦一声电闪,整个空间惨白一片,映照着那坠落间一红一白。

凌风铎不经意一瞥,突然目光一闪,人哗啦一声从水里头拔起,冲着那影子就扑了过去。

一起一落,猿臂一舒,已经将那红点接落在怀里头,随之一沉,咚一声又砸回了水面。

沉香是算准着借由杀手扑过来的力道轻巧而迅速的拉住对方扑下去的。

她在观察水演时目测过山崖高度,若是能够借助阻力在下降中缓和一两次,掉落到水中的重力不足以重伤自己,曾经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事情,从而假死在追踪者的眼中。

借由对方近身搏杀,她用尽心力使得对方一时怔忪,然后揪着对方就向下扑了出去,扑出去的刹那横过对方手中大刀干净利落的抹了对方的脖子,然后操纵着尸体减缓和加速下坠,借着这具尸体,她砸向下面的过程中不断摩擦横生出来的枝桠,虽然速度快,却靠着他缓冲了反冲力。

然而突然变天的大雨使得她的视线受到巨大的阻碍,无法发挥准确降落的能力,最终因为落点不准而砸在了一撮巨大的杉树枝桠间,那具尸体已经支离破碎,她也被挂在了树间。

凌风铎借冰语的口传达给她一个讯息,她体内的毒如果脱离了凌风铎便可能不治,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才让凌风铎没有阻止这一次出巡随行,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到底这是一具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身板,凌风铎看得太严寻不出一丝机会,她只有借由外力寻得这么一次惊险的机会。

死则死矣,她绝不做笼中金丝。

只是此刻,她被砸晕了过去。

凌风铎终究发现了她,抱着她掉落水中,被这么一砸,她醒过来了。

在落水的一刹那,她猛然缩紧了浑身肌肉,一个翻身就想向外滚去,试图借由翻涌的江水躲开那双力道极大的手臂。

然而那双手臂如同带着千斤力道,就在她翻出去仅一寸之时,突然握紧了手,力道奇大将她恶狠狠拽了回来,只听得嘎哒一声,肩胛一阵剧痛,她的右臂关节已经被卸了下来。

剧痛令她失控啊的叫了一声,却忘了是在水中,顿时一口泥浆水涌进口鼻,酸涩和窒息感令她本能的扑腾,然而失了力道的手臂却无法挥动,巨大的洪流像一块巨石一般恶狠狠压制着她渺小的身躯,仅仅数秒之后,她停止了挣扎慢悠悠向下沉去。

浑浊的水中,她失力的身躯像是一只破布娃娃,悠然飘荡,就在这时候,一双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钳住了她的腰,将她从水下一下子提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