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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月明花满枝(中)

此时,画舫正好驶过太陵江氏祖宅所在的渡头。

谢珩被推倒在垫着软毡的甲板上。他眉眼一抬,正好望见女郎薄酒微醺而烧红的脸庞,眉眼如画,笑意珊然。谢珩脑中一阵阵轰鸣,彷佛一只被死死套入陷阱的白狐,再无脱身的可能……

“瑶瑶……”他的声音被雷鸣般的巨响覆盖,两人共同抬头望去。

无数流火从四面八方冲上云霄,几乎是瞄准了同一位置轰然炸开。漆黑一团的夜空此刻也充当为幕布,其间无数星子四散……

谢珩一怔。

那是……江氏祖宅?

江氏素来霸道,巧取豪夺占据了不少土地,江氏祖宅占地数顷,自来有庶族贱民不得靠近的规矩,因此得以独居一方。如今一旦走水,连个帮忙救火的热心邻居都没有。

秦淮两岸,真就隔岸观火的都城百姓,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江欢怪笑着从谢珩身上翻身而下,摇摇晃晃前行几步,遥遥举杯,冲着火光冲天的江氏,满饮此杯。又斟满,撒向秦淮河平静的水面……

画舫一路顺流而下,缓缓驶向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倚翠楼。

“热闹看够,本郡主也乏了!”江欢说着伸手揽住谢珩腰身,纵身一跃,从甲板上跳下,在河岸上众人的惊呼声中,飞身掠入倚翠楼。

众人直道,这弋阳郡主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荒唐不堪,当街与男子搂搂抱抱也就算了,竟还如此明目张胆地与之流连于青楼楚馆。

简直是荒淫无耻。

-

江欢带着谢珩,在倚翠楼顶层落地。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在此等候多时了。

是枫与。

“郡主,一切已就绪。”

江欢点头示意,从枫与手中取过黑色斗篷,遮住全身,清冷的眸中,并无半分醉意。

他们推门而入,只见房中已有三五人,等候多时了,见到江欢,纷纷稽首称礼,“拜见弋阳郡主!”

“免礼!”江欢一边说着,一边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主位,敛裾坐下。

谢珩认得他们,这几个人皆是死里逃生的昔日东宫旧部。前任东宫护卫都督盛戎亦在其中,东宫祸起之时,他正奉太子令,远赴东宁郡赈灾,因此逃过一劫。然而他的父母妻小,却尽皆葬身于各大世家对太子党的清剿之中。

……

一夜之间,母仪天下的皇后,被废为庶人,尊贵的储君,沦为阶下囚,他们这些原本位高权重的东宫属官、将军、詹士……,家破人亡,皆沦为流落草莽的钦犯!根本无需多言,亦无需利益相诱,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有满倾山河的仇恨,足以性命相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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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秋呈报给宗正寺的说法是,皇后谋逆自知事败,服毒自尽。我等曾偷偷前往乱葬岗瞧过,皇后确实身中剧毒,但真正的死因是绳索缠颈,窒息而死。”

“乱葬岗?”江欢坚毅镇静的神情瞬间颓败下来,她又惊又怒地道,不由声音高扬。

盛戎心中默默叹息,“皇后死后,被草席裹身,扔进了乱葬岗。属下等无能,让太陵江氏抢走了皇后尸身,他们欲以此为引,诱杀郡主……

如今义庄内外埋伏着五百江家暗卫,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围得如铁桶一般。”

……

五百暗卫?江欢讽笑一声,道:“……不怪你们,是他们铁了心,要将我们斩草除根……”

她笑着说,表情却比哭,还要绝望百倍。

谢珩跟枫与一起坐在门边的角落里,江欢说过,他是她捡的仆人。

幸好有这个身份,足以令他,名正言顺在她身边,见证那些没有他的过往。谢珩的父兄均在朝为官,却一贯明哲保身,相继远离都城,从不参与朝廷党争。叔父更是流连山水,隐居岚山。

谢珩年少闻名于都城,却并未如同其他世家贵勋子弟一般,在弱冠之年,未经察举,仅凭家族门第,便可入仕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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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九岁入南涯山书院,是从三代帝师陈风垣先生,寒窗苦读十年,着书立说无数,经乡、县、郡、州……

层层考核,最终以品状排行榜,一等圣人之品,入都城建康宫,出仕尚书仆射,为同副相。这一年,他二十九岁,他道济天下,为生民立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江欢的人生,却已经走到了尽头。

若非太极殿上,那场不堪的对峙,估计他与江欢,生生世世都只会是陌路人。

他们永远不会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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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人的谈话结束后,已是深夜。江欢与几位东宫旧部,歃血为盟,众人带着商议后,各自的任务,带上斗笠,告辞离开。

经此一别,他们不会再聚。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他们都知道,若是再次相见,那一定是在黄泉之下了……

然而,他们脸上毫无赴死的悲壮,只有痛快以及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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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盛戎,在路过谢珩之时,用复杂的眼神多看了他一眼。谢珩知道,这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这张与这个幻境中的“谢珩”过分相似的脸。

当年太子巡幸南涯山书院,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盛戎还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谢珩也还是意气风发的帝师弟子。

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此情此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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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与负责带众人安全地离开倚翠楼,屋中只剩江欢一人。

谢珩从角落里走出来,江欢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睬,她一杯接着一杯地饮着冷酒,直至饮尽。

那种眼神,令谢珩心中十分忐忑。方才盛戎,必然已经将对他长相的疑惑,暗暗告知给江欢了。

若是江欢问起,他该如何说,他是谢珩,却又不是幻境里她想象出来的谢珩。他不是这里骂她乱臣贼子的谢珩,可他又的的确确,曾经是这样的谢珩……

然而江欢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或许在她眼里,他究竟是谁,已经不再重要了。毕竟接下来,她要走的,原本就是一条必死之路,有他没他,都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