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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程以宽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回应。

他原本就紧张,为了缓和气氛,还特意带了王嫣的大白鹅上来,结果这会儿连提着航空箱的手都在轻颤。

程以宽心里叹了口气,把航空箱放地上,心里又泛起嘀咕,江彦明明说过想去看王嫣的大鹅,现在都提到门口了,怎么也没反应?还是说当时江彦只是在找借口约王天奇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叫人难以接受了。

程以宽沉默了一会儿,又敲了两下,在门口道:“江彦,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可能会很意外,但这的确是实情。其实……我一直有你的手机号,这两年也陆续从别人那里,辗转打听着你的消息。当然这其中有些偏差,我以为你是单身的,没想到你已经谈过一段恋爱了,更没想到我回来的时候,你正好在跟王天奇相亲……”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越说越丧,想了想赶紧打住,清了清嗓子道:“你要是现在难以接受的话,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想争取下。你记得初中我们一起参加竞赛吗?那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后来我找人打听了你的名字。成绩出来后,我又跟校长提出,想要我们三个一起升旗……其实那次我们应该要提前彩排的,但是老师弄错了,没有通知你。我周日在操场上等了很久你都没来……”

他说完一顿,低头笑了笑:“可那时候……实在没有别的渠道跟你说话啊。”

江彦原本缩在航空箱里缓神,这会儿听他说话,整只鹅都愣了。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关在箱子里跟程以宽一块回忆过往。同样的过去,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完全不一样的故事。江彦觉得自己简直震惊极了。不过那时候两个不同年级的人,的确没什么机会能说话。

那他们的第一次聊天是什么时候呢?

江彦想起来了,是他被撞到后不久,他们去初三年级借书的时候。

他们学校低年级的偶尔需要向高年级的借书。有时候是新学期开学了,课本还没到。有时候是老师在课堂上,讲知识点的时候即兴发散,串一部分下学期的内容,这时候都会提前通知他们去跟上一届的学长学姐去借书。

江彦很少自己去找人,因为班长或学习委员会帮他一块借好。而那次生物老师说完,江彦突然有了自己去借书的冲动。

他一下课,就跟着另几个同学直奔了初三二班。那几人都是有相熟的学长学姐在的,江彦谁都不熟,只是趁机过去想光明正大的看看程以宽。

他知道程以宽的座位是4排中间,因此到人家门口后,他不自然地往那个位置瞄一眼,再瞄一眼……程以宽不在。

江彦有些失落,便在后面鼓着腮等同学。

也就站了半分钟,后面走来几个人,有人问:“你们在干什么呢?”

江彦回头,发现是几个学长,程以宽也在,面露疑惑地看着他。

江彦立刻移开视线,冲问话的学长道:“在借书。”

那人笑着问:“借到了吗?马上上课了。”

江彦没说话,借肯定是没借到的,但这么说……好像显得自己很无能。

倒是程以宽往他同学手里看了一眼,问:“《生物》?”

江彦一愣,点了点头。

他以为对方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道程以宽看似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却道:“下午来找我拿。”

这件事对江彦来说,简直是喜出望外的大事了。他下午早早去了初三二班的门口,却不好意思喊程以宽,就在旁边的墙根那站着。好在后者很快出来,给了他课本。再后来江彦去还书……又借了下一本书,关系就这样奇妙的熟悉起来了。

江彦一直以为自己那时候大概看起来很可怜,现在想想,难道……

他也不敢出声,窝在箱子里很认真地想往下听。结果程以宽不说了。

楼道里黑漆漆地,程以宽背对着这边,江彦只能看到他的脚后跟。

“江彦,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面和你谈,可以吗?”程以宽在门口问。

江彦想,可以啊!

这事虽然太意外,他有点消化不来,但他愿意听程以宽说,顶多内容多的话就先做个笔记,回头自己捋一捋。

可是现在怎么谈?这会儿他又不能开门了。

江彦又沮丧下来。他今天才当了半天的人。

现在这架势,当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频率也越来越高了。会不会自己一穿,以后永远就是鹅了呢?

现在的自己是在昏迷吗?如果把自己送去医院,能不能把自己抢救过去?

江彦“嗖”的一下反应过来,对啊!

他家平时也没人来找,现在程以宽在这,正好可以救救他的本尊!可能他脑子出问题了,让医生给抢救一下!

江彦越想越激动,在笼子里“嘎”的一声。

声控灯立刻亮了,程以宽被吓得一激灵。他第一反应是鹅要咬人,飞快地往楼梯上冲了了两步,回头去看,才想起这鹅在笼子里。

江彦努力扑棱着翅膀,十分憋屈地曲着脖子冲他喊:“阿昂—啊昂——”撞门撞门!

“昂啊——”有情况!

他一着急,叫声就特别响,楼上楼下唰唰唰几声,声控灯全亮了。

程以宽傻了,忙压低训斥:“你个笨鹅闭嘴!”

江彦:“昂!”

程以宽急眼了,“扰民啊!你干什么,快闭嘴!”

他话声刚落,就听身后吱呀一声,邻居的门开了。

“干什么呢?”邻居大叔探出头,皱着眉看了外面一眼,“吵什么?你是干什么的?”

程以宽忙从楼梯上下来,咳了一下,道:“我来找对门的江彦。”

“小江吗?”邻居大叔上下打量他一眼,看着不像坏人,干脆走过来帮忙拍了下门,“小江啊,在不在家?外面有个人说找你的。”

里面没有人应,但是能听到电视的声音。

大叔又狐疑起来,看了看程以宽:“你跟小江认识?”

程以宽点了点头。

大叔警惕道:“那你给他打电话吧。接通了我听听。”

程以宽刚刚已经拨过了,没有人接。这会儿只得又当着大叔的面拨了一遍。

还是没人,但是江彦的手机铃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俩人说话的功夫,楼上也有人下来了,江彦从缝隙里往外看,发现是楼上的住户,平时有打过招呼,但也不熟。

“你打电话问问。”一个阿姨道,“你在这都敲门敲半天了,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另一人道:“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回头小江让你来你再来。你现在这样,万一是来骚扰的呢?”

程以宽头一次碰上这种事,简直百口莫辩,忙摆手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有没有的你得经过别人同意后再来。你要是这样下去,我们可要报警了啊。”阿姨道,“别觉得自己长得俊就行,你现在先出去。”

大叔也开始推他:“走走走!”

“我走我走!”程以宽一看这几人要急眼,简直哭笑不得,忙提空箱。往下走了几步,悄悄回头,后面三人一块叉腰瞪着他。

程以宽:“……”

他提着箱子,被人撵出去了。

外面的雪花越飘越密,但地面温度高,雪花刚落上就不见踪影了。程以宽来时为了形象好,只穿了一身西装,冻得直发抖。这会儿提着鹅上了车,开了好一会儿空调才缓过来。

江彦家的灯是亮着的。

程以宽不甘心,又在手机上留言:“江彦……”

江彦刚要从缝缝里瞅他,就见程以宽扭头瞪了过来:“你闭嘴啊!你敢出声回去就等着变烧鹅。”

江彦:“……”

他低低地哼了一声,趴回去了。

程以宽这才放心,咳了一声,对着手机深情道:“江彦,我知道你需要消化一段时间。但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你能不能优先考虑我,让王天奇往后挪一挪?行的话你开下窗。”

江彦:“……”

程以宽还在那往上看,等了会儿见没反应,又道:“那个,我再等你十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程以宽一直等到了十点,才叹了口气,发动车子回家了。

江彦已经睡了一觉了。

他也不敢乱说话,反正大鹅顶破天就那几种叫声,程以宽又听不懂。

而且他现在还处在震惊之中。

程以宽喜欢自己?怎么会的?

是程以宽发烧了还是有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莫非他跟自己一样,程氏身体里住着别的灵魂?

也就是说,要先想办法证明程以宽是程以宽。

江彦:“……”

他觉得自己大概有病。

这事有点太魔幻了。江彦瘫在航空箱里闷了会儿,想的脑壳疼,干脆鸵鸟心态发作,心想算了,变成人后再干人干的事,现在作为鹅,还是忙鹅事要紧。

程以宽回家后直接把他带去了阳台。江彦从箱子里钻出来先看了看,空间挺大,后面有块地方堆着上午的玫瑰花。

他忍不住凑过去瞧了瞧,又歪着头看了一眼,心里可惜地要命。王嫣是很喜欢这花的,如果能给王嫣做干花就好了,那得多漂亮啊!

程以宽也是浪费,送不出去起码弄个水桶养起来啊,这么多漂亮的花花……江彦站在那惋惜了一会儿,正要回头喝水,就见卧室里程以宽正在脱衣服。

嘿!身材挺不错。

江彦慢吞吞走到食盆跟前,一边假装吃菜,一边拿黑豆眼观察程以宽的进度。外套衬衫已经脱地差不多了……江彦没想到程以宽还穿秋衣。

他咬了两块生菜装模作样地嚼着,等程以宽捏着秋衣的衣角掀开后,立刻小小的惊呼了一下。

哇哦,竟然有腹肌。

江彦低头看了看自己,入眼只有雪白羽毛的大胸脯。

江彦:“……”

他又回头看,程以宽的上身已经裸着了。这会儿刚咔哒一下打开了腰带。江彦还没等反应,就见这人“刷”的一下,连裤子带内裤一块褪下去了。

江彦:“!!!”

卧槽!

他老脸一红,慌忙移开视线,吭哧吭哧假装吃菜,嘴巴敲的狗盆当当当响个不停。

程以宽正低头欣赏自己的身材和尺寸,被这突然传来的急促声音吓了一跳,他扭头看,就见那笨鹅头也不抬地吃得挺欢。

程以宽一想到要让这鹅当花童就头疼,不过现在有更让他头疼的事情,江彦不理他……说起来也是自己活该,早一点先表白或许就不用这样了。

浴室很快传来了水流的声音。

江彦一直等脸上的热度稍退,才偷偷抬起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浴室是磨砂玻璃的,能看出模糊的人影。他轻轻舒了口气,再低头,顿时傻眼了。

狗盆已经空了……

程以宽一直洗了半个小时,才裹着浴巾出来。手机上依然没有回信。倒是阳台上的大鹅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随手拿过一本书,看了几页,就听阳台门“笃笃笃”直响。

程以宽:“……”

“你要干什么?”程以宽不耐烦道,“有吃有喝地怎么还敲起门了?”

江彦也不想敲门,可是他刚刚吃了一肚子生菜,这会儿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阳台上放着他的食盆水盆和玫瑰花,他总不能拉在这边啊。

江彦歪着头,豆豆眼冲程以宽眨了眨,又“笃笃”两下。

程以宽皱起了眉,干脆穿着裤衩下床,在他对面蹲了下来。

“你要出来啊?”程以宽跟他隔着玻璃对视,笑了笑,“你是不是不想在阳台待着?”

江彦眨眨黑豆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程以宽震惊脸:“嚯,还听懂人话了?”

江彦高兴地扇了扇翅膀,就听他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让你来吗?”

江彦歪着脑袋看他。

“我是为了报仇的,小东西,你就在阳台上待着吧!”程以宽隔着玻璃,拿手点了点鹅脑袋,得意洋洋道,“小样,有本事来求我啊!”

江彦:“……”

他急得不行,又“笃笃笃”几下,程以宽果然不搭理了。

这边的阳台嗖嗖地灌冷风,没有松软的狗窝 ,没有干燥的蒲草,没有四五种随意挑选的自助餐……连鹅子的请求都被故意忽略了!

江彦开始想念王嫣家的鹅屋了。

程以宽简直拿鹅不当鹅。

他心里着急,在阳台上摇摇摆摆晃了几圈,还是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合适,最后终于忍不住,钻进了玫瑰花丛里。

噗噗两下把需求解决完,江彦都没有勇气回头看了。

他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啪嗒啪嗒去隔断门那往屋里瞅。

程以宽正在里面来回踱步,拿着手机发语音:“江彦……你要是看见的话,就给我回个信息吧。”

江彦心里“哼”了一声,摇摆着走开,想了想,又退了回来。

他挥开翅膀,学着程以宽刚刚的嚣张样子,用最前面最粗壮的飞羽指着后者,“小样!来求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