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邓老师说的没错。”
李肖把手里的那尊菩萨像递给了杨起荣，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能够断定这尊‘降阎魔尊’造像是明代中晚期的，完全是从这根被完全抹去包浆的‘骷髅棒’上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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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根骷髅棒材质看，是属于红铜，也叫紫铜，是纯铜的一种。我国早在青铜器晚期就出现了紫铜，所以历朝历代都有用这种色泽发红的紫铜制作的铜器，虽然不如青铜器数量多。但由于这种铜不耐磨，于是在清乾隆后，工匠们在紫铜冶炼中加入了锌，使得铜质更坚硬耐磨，这就是黄铜的出现。而到了民国后才有了白铜，那是在里面加了镍，无论在耐磨性，坚硬度，抗腐蚀、抗电阻等等都好于紫铜和黄铜。所以不同的铜其实是最基本铜器断代的标准。像明代铜器出现黄铜、白铜铸造的器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清乾隆以后出现紫铜制作的铜器，就要小心留意了。”
听完李肖的讲解，向北寒皱眉思考着。
坐在一边的赵勇有点憋不住了，说道：“李老师！黄铜铜器出现在明朝不对，是因为没发明黄铜。可这红铜的铜器出现在清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毕竟皇帝老子也没说不让红铜。”
没等李肖回答他，向北寒就讲过了话题，说道：“李老师说这尊造像是明中晚期的，除了材质外，还和当时是那个皇上坐江山，有极大的关系。”
向北寒这话一出口，赵勇是因为没听明白发楞。而李肖、杨起荣和邓伟伦发愣，是完全被向北寒说的话感到震惊。
淡淡一笑，向北寒继续说道：“这尊‘降阎魔尊’从做工和级别分析，肯定是官造无疑了。明代中期以后的各朝皇帝，多崇奉藏传佛教，对明代政治、经济、文化都产生很大的影响。他们在京城封授、供养大批藏僧，不断举行藏传佛教法事，为藏僧建寺造塔，大量开度藏僧行童。有的皇帝甚至亲自习学藏传佛教，从事诵经演法活动，自称藏传佛教法王。可见当时藏传佛教在明代社会的地位有多高了。”
“而到了满清皇上坐了天下后，他们的信仰就相对复杂一些了。清太祖努尔哈赤在关外当的皇上，他基本没有接触到中原文化，他信奉的是女真族自有的萨满教。清太宗皇太极信仰就有些乱了，藏传佛与萨满教都信。清世祖顺治受董鄂妃的影像，他信奉汉地佛教。清圣祖康熙帝，虽然信仰藏传佛教，但他多是出于稳固政权，才高调地展现出对蒙古、西藏等地兴盛的藏传教派的亲和，总的来说，他本人没有明确的宗教信仰。清世宗雍正帝就更清楚了，他信奉的是道教。在当亲王的时候，就自称‘破尘居士’‘圆明居士’，即位后修炼以道源‘释主’自比，是中国历史上唯一跪拜道教三清的清朝皇帝。相传他也是因为常年服用龙虎山正法师娄近垣炼制的丹药中毒而归天的。”
“而清高宗乾隆帝就是一个完完全全虔诚的藏传佛教徒了。登基后，他宣布萨满教为满洲神祇，道教为汉民之宗教，藏传佛教（黄教）为清朝国教，这个举动也进一步强化了中央政权对藏传佛教地区的统治。”
向北寒的解释，赵勇是越听越糊涂，实在憋不住了，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小北！你说了这么多，我咋没听明白呢？你到底是想说什么？直接点！”
当着李、杨、邓三位老师的面，向北寒实在是不好意思直接怼他。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明朝的皇帝都信奉藏传佛教，能下旨铸造这种不是大佛大菩萨的‘降阎魔尊’是很有可能的。但清朝的前几位皇帝对藏传佛教的热情并不高，所以基本不可能下旨铸造这样的菩萨像。但到了乾隆朝就不同了，他极为信奉藏传佛教，下旨由内务府找到当时最好的工匠铸造这样的造像就再正常不过了。说到这里，也就涉及到李老师说的铜质的问题了。既然乾隆时期发明了更耐磨、外观更亮，观赏性更强的黄铜，为什么给皇帝做造像仍然使用紫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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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向北寒说完后，赵勇眼睛瞪着想了一会儿，说道：“哦！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清代皇帝老子是不会喜欢这种菩萨像的，只有明朝的皇上才供奉，对吗？”
他终于理解了向北寒话中的意思了，这也算是不容易了。
杨起荣欣慰地点点头，对邓伟伦说道：“老邓啊！小北这孩子将来的成就肯定要超过我们三个人总和呀！”
邓伟伦点头承认，李肖也是如此心意。
“小北！你分析的非常正确，推理的也很合理。判定一件器物的时代，不能光靠眼睛观察，更要了解围绕鉴定物件在历史上发生的事，更重要的是扎实地记牢、掌握它的历史背景，时代特征。”
李肖的教导可谓是言之动容，让向北寒永生不忘。
“李老师！按您的判断，这尊‘降阎魔尊’的市场价格大概是多少？”
向北寒接着问道。
一听向北寒问造像的价格，李肖不由地微微皱眉，不无担忧地说道：“小北！搞古董文玩鉴赏鉴别，不能太看重金钱，这样会误导一生的。”
“咳！李老师！你误会小北了。这小子收这尊菩萨像是为了帮一个家庭，他现在肯定是担心钱给人家少了。心里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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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勇接过话头，就把前几天在林东镇郊区张凯家入手这遵“降阎魔尊”造像的全过程讲述了一遍，听得三老不住地点头。
“嗯！没钻到钱眼儿里，不挣昧良心的钱，我们三个老东西没看错你。”
邓伟伦点头说道。
李肖也是很赞赏向北寒的做法，说道：“这尊明代‘降阎魔尊’造像，加上两只原配的烛台，上大拍的话，保守估计应该在八十万到一百万之间。如果拿到首博、国博和故宫博物院，三家权威机构出具的鉴定证书的话，恐怕就要一百五十万起跳了。”
“我的天哪！小北！你还真是又捡了一个天大的漏啊！当时我还觉得五十万买这么吓人的一尊菩萨像得赔死呢。没想到翻了不只一倍的利润啊！”
赵勇张大了嘴巴说道，在场其他人都为他憨直的样子逗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