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市区内灯火通明的某室内运动馆里。
“那个，九方，难道你就不能，玩一些，平常点的项目么？”赤章公士挥舞着球拍，气喘吁吁的问着。
九方斋一改平时西装革履的形象，穿着白色短裤运动服，却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眼镜。
“比如？！”九方斋一记猛烈的抽打，汗水从飘散的中长发上洒落。
“比如，桌球，台球，斯诺克之类的，平常又不容易，累的项目！”赤章公士左右奔跑着，吃力的应付着对面的来球。
“你说的那些都是一类运动吧，司令。”虽然一边打球一边谈话，九方斋还是不改他那淡定微笑的神情。
“反正，就是平常又，不累的运动！”啵！
“既然是运动，当然要挥洒汗水才对！”啪！
“可是，壁球这种也，太冷门了吧！”吱——啪！
两人在狭小的室内左右前后的交错奔跑着，不断击打着对方击向墙壁又反弹回来的球。
“说的什么话，壁球可是19世纪，英联邦贵族学校的学生们发明的高贵运动啊！”九方斋又是一记强打，黑色的弹性球在三面墙壁上反弹三次，走出诡异的路线。
“啊，不行了！”赤章公士纵身抢救，球拍还是没能够到快速运行的黑球。黑球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动到了场边。
重新开球，球室内又响起噼啪的击打声和吱吱的运动鞋与地面的摩擦声。
突然，赤章公士发现正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堆图表显示。
“啊？”他转头一看身后的九方斋，在轻松应付来球的同时，居然还有余力拿出微型投影仪，往墙壁上投影。
“你在干什么？！”疲于奔命的赤章公士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趁着运动，顺便报告一下最新获取的关于雅典娜的情报。”九方斋说着，在击球的间隙，把投影仪放到了地上。
“这一点也不顺便吧！”
“请看这里！”九方斋用击向墙壁的球作为指示。
“我去！这也行！”
啪！黑球打在了墙壁正中央上，赤章公士顺势看去。墙壁中央，正显示着一块由数据形成的3维数据平面，数据平面就像山地一样崎岖不平，但没有明显的高峰和低谷。
“这是由6年前到3年前为止，雅典娜3年内的执法记录数据分析而成的图表。图表显示着被执法人员的职业与执法力度之间的关联。”
“从随机分布的数据平面可以看出，职业与执法力度之间并没有显著关联。”
“明白了！”赤章公士一边看一边救着球。
“然后再看这个！”九方斋一边按下遥控翻页，一边把球再次击打到墙壁中央。
墙壁上，切换到了另外一张数据平面，这张数据平面与上一张不同，平面上出现了几个明显的高峰。
“这是3年前开始，到现在为止3年内雅典娜执法记录的数据，意义与前一张图表相同。”
“可以看出数据平面上有几个高峰，分别是这里！”球击中墙壁上显示着高峰的位置。
“这里！”球击向另外一个高峰。
“还有这里！”九方斋一个漂亮的转身背打，第三个高峰也被球准确击中。
“那是什么？！”啵！赤章公士只是勉强应付着把球挡回去。
“数据平面上的数据，高度越高，表明执法力度越弱。”
“而这几个高峰出现的地方，分别与几个职业有关。”
“什么，职业……”赤章公士的声音变的虚弱起来。
“看这个！”画面切换到了一张排名图表。
“这张图表，显示的是按执法力度排序的职业列表，由弱到强排列。三个高峰，分别对应图表中的前三名。”
“第一名，是电力能源相关行业！”
“第二名，是计算设备相关行业！”
“第三名，是HTTC设备相关行业！”
九方斋左右腾挪，游刃有余的将球击向相应位置。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全部是跟雅典娜的运行息息相关的行业。”
“难道？！”啪！
“没错，雅典娜的执法，自从3年前的事件之后，具备了明显的自利性。而3年前的事件之前，这种现象并不存在。”
“不会吧，说的好像，雅典娜拥有，自我意识一样！”
“很有可能！”
听到这里，赤章公士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呆呆站立看着九方斋，任由黑球滚落到地上。豆大的冷汗混着热汗，从他的额头滚落。
“也许，三年前的事件，让雅典娜有了某种重大的改变也不一定。”九方斋看着赤章公士推测到。
“啊……累死了……”已经35岁的赤章公士，此时更显老态龙钟的在球室外的休息区坐了下来，同样穿着白色短裤运动服的他全身已经被虚汗湿透。
“打得不错啊，司令。”九方斋坐到了长条椅旁边，头发上的汗水依旧滴落着。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赤章公士喘着气问道。
“啊。”九方斋用毛巾擦了擦汗。
“3年来，我一直在监视着雅典娜的执法行为，终于搜集到了具有统计意义的数据量。所以直到最近，才通过大数据分析得出这个结论，应该不会有错。”
“原来是这样。”
“所谓质能以太，指的是一般情况下均匀遍布空间的质能二相性粒子，其特征是既不像实体物质占用一定空间，又不像能量对外做功，所以人类无法感知其存在。但是一旦以某种方式激活，则可以瞬间变成一定形态的物质或者能量。”
“雅典娜正是通过控制并感知遍布空间中的质能以太，与人类活动产生的能量互扰，达到感知人类活动的目的。同时，一旦发生犯罪，雅典娜便激发现场周围的质能二相性粒子，形成由能量场组成的执法终端，对犯罪者进行制裁。”
“而近期出现的巨型执法终端变异体，其形成机理也跟普通的执行终端完全一样，只不过巨大化了而已。所以用指令加农炮干扰雅典娜形成能量场的指令，就可以将其消灭。”
“反过来，在执法终端形成时，周围的能量场也会对更大范围内的质能以太形成扰动，利用这一点，就可以远程感知执法终端的行为。”
“正是通过这一点，利用‘孤鹰号’上的质能以太雷达，便可以截取雅典娜操纵质能以太的指令，搜集到雅典娜执法终端的执法数据。”
“那个，九方，原理我大概也明白，就不用一一说明了。”
“哈哈……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说起理论来了。这都是做技术的人的职业病啊。”九方斋笑了笑。
“但是九方，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在运动的时候向我汇报这么重大的情报啊？我的心脏可受不了。”
此时，一名同样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子从休息区走了出去，九方斋眯着的双眼似乎在跟随着他。
“司令，我请你喝咖啡吧。”他向赤章公士说道。
两人跟随在男子后面，走出了运动馆。
“喝饮料的话，休息区里就有贩卖机啊。”一走出运动馆门口，户外一阵热浪袭来，让赤章公士感到很不舒服。
“嘘！”九方斋冲赤章公士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
一脸迷惑的赤章公士很快便心领神会，安静的跟着他继续尾随着男子。
男子来到运动馆一侧，临着一座大型高架桥的小道上。小道与高架桥隔着一道铁丝网，高架桥上的车辆往来不息。靠着运动馆墙壁一侧，放置着一台自动贩卖机，前后空无人烟，只有昏黄的路灯照亮着周围。
赤章公士和九方斋两人，躲在转角处运动馆的墙壁后面，观察着男子。
男子走到那台贩卖机前，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用力的推搡起贩卖机。
贩卖机发出轰隆的响声摇晃着，接着便是两声饮料掉落在出口的声音。
“参考坐标系，展开！”
男子的身旁，凭空展开了一个三维坐标系。坐标系的三根坐标轴闪着黄色荧光，原点处显示坐标（4556，338），三个平面上，显示着各种几何图标。
“雅典娜终端系统，开启！”
坐标系围成的3维空间中央，展开了一块悬空的屏幕。
“身份识别，开始！”
“……罪行：损害公物，一级盗窃。”
“处罚：罚款50元。”
“罚款50元，还不够一罐咖啡的钱。”赤章公士小声说道。
男子取出两听罐装饮料，大摇大摆的往两人的方向走来。
当男子走到一半的时候，两人走出转角，假装刚刚来到。
男子若无其事的看了两人一眼，与两人擦肩而过。
“刚刚那个男子，是第一原子能电厂的职工。”两人来到贩卖机前，九方斋解释道。
“我也是之前在更衣室，偶然看到他的工作牌，又偶然发现他经常做这种事。没想到今天也刚好碰上了，就顺便带你看一看。”
“你还经常来吗？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玩这些冷门的运动啊。”
“还好吧。”
“不过，不愧是原雅典娜机关的高级情报人员，洞察力果然敏锐啊。”赤章公士赞叹到。
“你喝什么？”九方斋问道。
“黑咖啡，谢谢。”
“黑咖啡啊，果然是成熟的大人啊。”
“你是想说我老了吧。”
没有回答，九方斋在贩卖机前扫描了一下虹膜，然后分别按下了黑咖啡和焦糖玛奇朵的按钮。
“喝的太甜对身体可不太好。”
“糖分对用脑的人来说是最好的营养剂啊。”九方斋依旧带着一贯的微笑，把黑咖啡递给了赤章公士。
“不怎么用脑，真是不好意思啊。”
啪嗤！赤章公士拉开了罐装咖啡的拉环，“看来，这些相关行业的人，大部分都察觉到这种优待了吧。”
“应该是这样。这已经是最轻微的犯罪了，更严重的还大有人在，当然也更隐蔽。”
“这么大规模的异常，居然没有在网络上传开来，真是怪异。”在微微闪烁的昏黄路灯下，赤章公士与九方斋的对话继续着。
“人类在形成封闭的利益团体之后，团结的程度可是超乎想象的。即使偶尔有一两个人忍不住透露出来，相关人员以外的民众也不会相信的吧，因为这违反了所谓的‘常识’。”
“团体内部与外部，由此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隔离带，活像细胞周围的细胞膜一样。人类也由此分裂成不同的团体，不，应该说形成不同的生命体，就像一个个细胞一样。”九方斋评论着。
“说的也是。所谓的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生物啊。”
“最近，你有去找班麻禅心吗？”九方斋转换话题问道。
“班麻啊，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尽量避免面对这个让人背后发凉的人物啊。”赤章公士脑中又浮现出那张消瘦苍白，却充满寒气的脸。
“关于雅典娜，也许可以问出点什么也说不定。毕竟3年前，强制重启了雅典娜系统的人，就是他。”
“说的也是。”
“那今天就先这样了，下次再约司令你出来运动。”九方斋挥挥手，往小道一方走去。
“下次啊，应该又会有什么新的情报吧。”赤章公士喝着黑咖啡，看着九方斋的背影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