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午夜，满天的星星，让景宁城显的特别的寂静。景宁城破损的一切都未修复，而处处废墟上临时搭建的简陋棚子里挤着一户户百姓。不时有小虫的鸣叫声从废墟深处传来，城外更是时时传来野兽的嚎叫。
一段塌毁的城墙边，一张破棉被下盖着一家人。左边的男子鼾声如雷，右边的妇人紧卷着被子，中间一个孩子的小脑袋，睁着乌滚滚的小眼睛与天空星星对应的眨着。妇人微微动了下身子，男子身上就露出了半边。妇人如梦中般起身给自己男人盖好，躺下时喃喃道，“又饿的醒不着了。明天，你兄长随着王就带吃的回来了。睡吧。睡着就不饿了。”妇人侧身之后，没了半分动静。
明天？又是明天。不知道母亲说过几个明天了。来景宁城的人越来越多，每次龙羽领人出去带回的食物，没怎么分就完了。“咕--咕--”小孩子听着自己肚子传来的声音与父母的此起彼伏，不由的笑了起来。真希望早点长大，可以自己出去寻找吃的，那样就不会挨饿了。
“啪--”一个声音传来，小孩子一扭头，只见个官兵背着刀从断墙处跳了进来。随后是两个、三个......
景宁城的安宁被打破了，之后叫喊声、砍杀声、哭骂声等在处处火光中闪动着。
数日后，龙羽领着人驱赶着一大群的牛羊等欢声笑语的行进在森林中。
“没想到怪兽横行的地方，还有这遗漏。”“跟着龙羽大王就是好。”“你们说这些牲畜是怎么逃过怪兽猎杀的？又是怎么活过冬季的？”“哈哈，老天才知道。”“活什么活？遇到我们，就成了它们的死期。”“景宁城不知道这几日又来了多少人？按我们走之前计算。这群牲畜可是够半个月吃的。”
“可不是，总算可以喘口气了。”“知道吗？龙羽大王还派人去天钟城求援粮食。希望回去有个好结果。”“美死你吧。那些天策军，可是比不过从前了。”
“看看这群藏的很深的牛羊都被我们寻到了。也许是个好兆头呢？”“承你吉言。怎么？前边不走了。”“是呀！快回景宁城了，归心似箭。我去看看。”
队伍最前边，龙羽正焦虑的等待着。数个来看情况的人，一见形势都纳闷的用目光问着周边的人。结果谁也不知道。只是龙羽突然下令停止行动，派出几个人先行回城看看。按时辰计算早该回来了。
“撤。”龙羽翻身上马后命令着，让所有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埋伏--”景宁城方向传来一声叫，随后就沉寂了。“快撤。”龙羽再次命令道。“王，城中有我的双亲。”“我的妻儿还在城中呢。”“不能丢下他们。”“王，不能丢下他们。”顿时，求情声一片。更有手执着兵刃向景宁城跑去。
“怎么办？”龙羽望了眼自己的老属下们，再看看不顾生死向景宁城而去的人，大手向前一挥。
一个时辰后，龙羽从包围圈中寻到最后一批属下，护着他们杀出重围。
景宁城，百姓的尸体随处都是。田金石骑着马匹一路走一路看着，感觉心都在滴血。不知不觉他走到城外，见到天策军俘获的牛羊，正冷酷的收集着被杀者的首级。让田金石仰天，不忍再看这人间地狱。
民心，从此再不可能向着天策军。过去天策军的胜利，无论是向导还是民夫等，那样少得了民众支持。
“将军，”几个将领到了田金石身边笑脸恭喜道，“大帅说了，景宁城的一切可报军功。将军又要高升了。提前--”“去你娘的，滚--”田金石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他见那几个将领迟疑，拔出刀来。
“田将军这是怎么了？”“就是，他可是大帅眼中的红人。”“这还看不出来。”“看出什么？莫非你是说他退位让贤一事是假的？”“还能真的不成。大帅的位置谁不眼红。屁股还没坐热乎就滚蛋了。”“可不是，他在位就跟兴北城死磕。看看现在的大帅，处处为我们兄弟着想。他能比吗？”“呸，比个屁。”......
兴北城，将军守备处。余庆元无精达采的听着一个军士汇报情况。
“黄林执掌天策军后，处处讨好部下，事事有违天理。将军，如此下去，天策军可真的完了。”军士神情恳切的说道，“田将军希望将军您执掌天策军。只要你点头，余下的事让他们来做。”余庆元面无表情，让军士看的不知所措。心道，余将军一定在怪他们当初宁愿战死也不让出大帅之位。但此一时彼一时也。
一阵肉香传来，从门外进来个手拿刚刚烤熟肉的军士。“将军，酒肉都备好了。”余庆元瞬间来了精神道，“走，来我兴北城，没什么好招待的。酒肉管够。”说完自己便先出去了。拿着烤肉的军士上前扯着一脸郁闷的军士也出了门去。
夜幕不知何时又悄悄落下，余庆元独自在城头对着满天的星星。
“将军，你夜夜如此。有什么难事，不能向兄弟们说？”“兄弟们虽是粗人，可也有心有肺有感情。”余庆元回首，只见数百的军士都在城墙之上。“将军一定还掂记着天钟城，这个不难。让我等兄弟刺杀了黄林那小子就行了。”“可别瞎说，几日来天钟城来使，只让我家将军点头。大帅之位便唾手可得。”
“有这等事，那为什么--”“将军那时争帅位，你当是将军本愿。还不是为了天策军。”“就是，别忘了。帅位可是将军有意相让，才让黄家小子得了便宜。”“那些没情意的牲畜，以为将军要争帅位，还弃将军而去--”“别说了。将军之苦，我们知晓了。”“可不是，为此，将军搭上多少亲人。连少将军--”
军士们话，余庆元未回应半分，却是泪眼涟涟。“哗--”数百军士齐刷刷跪倒，异口同声道，“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左右。”余庆元上前扶起众人道，“天策军将有大难。我等当如何？”一句话让众人都不知如何回应。“我等身为天策军，当是军魂所在。兄弟有难，自然相助。”余庆元的话让众人欣喜不已。
“报完天策军之恩，我便要归隐。”余庆元突入其来的话又让众人一头雾水。“将军所决策，便是我等兄弟意见；将军之去处，就是我等兄弟归宿。”“对，誓死追随将军。”余庆元不禁又泪流满脸。
军中，特别是天策军中，何时见过流泪的军士，谁又见过掉泪的将军。此时此刻，众将士见到了，没有轻视之心，却有尊重之意。
阡陌田野，河网纵横。山涧之中，龙羽带着十几骑飞奔着。只让路上行人看的奇怪，山中采茶者不如所以。
“王，那便是度劫江，听土人说，沿江而下只需两日就到了白桑关。白桑关再向南有座小城叫黄茅城。过了那个城就不属于长风国地界了。”“王，那群人对我们一路穷追不舍。一千多里地了也不放过。真是--”龙羽望着面前的滚滚的江水，想想一逃千里仍如惊弓之鸟，世间怕是无人能及了。
度劫江，度劫江。龙羽猛然想到那日借宿百姓家，听来关于它的传说。一则是说长风国开国君王，一次被打的全军覆灭，逃亡至此而东山再起。二则是龙之岛的龙王飞到此，又累又饿，被一个人类少女救助免除一死。三则是一位修道之人行至此，大呼：渡此江如度劫。而后过江后他得道而去，此后以度劫为名。
龙羽等人过了大江，之后众上都上了马匹准备继续逃亡之旅。他们却见龙羽眼神在江水与身后大山间来回徘徊着。原本黄花沟草原南面的大山，可以让龙羽等人藏身。为何还要一逃千里呢？当与长风国根深蒂固的士家大族生活居住方式有关。
长风国上至州郡，下到乡村。皆以一族众居为主。而乡村小户往往与州郡大族有千丝万缕的血缘、婚姻联系。州郡之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乡村立刻有动静，原因就在于此。天策军不仅派来追兵，还让州郡协助捉拿。
龙羽一众人等可隐匿行踪，然而马食、人吃的事总要解决。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中，难免要与百姓接触。这样以来便无处遁形了。被人追的满天飞。大的城市不敢去，尽走些偏远之地，也是无法幸免的被暴露行踪。
“下马，坐船。”龙羽开口说道。话让众人都糊涂了，不是刚刚坐船渡江，怎么又要回去？龙羽看着众人疑惑的样子，进一步解释道，“马放山中。坐船沿江而下。”“什么？”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龙羽再次重复，他们才知道听到是真的。
“江的下游有白桑关，那是座大城。追杀我们的人以为吓的只会走小道。这回偏偏要走回大路。”龙羽这样的解释到是让众人听真了，可是担心是越来越强烈。这群人可以说是龙羽都不怎么认识，只是他最后一批救出来的。最初跟随龙羽的马贼、兽族突围后各自奔逃。
一路上，龙羽护得他们的周全，方才渐渐得到他们的信认。曾有数人想拿住龙羽，戴罪立功去请赏。只是他们看到先行联系的人被官府宰了，才放弃了天真的想法。同样是共历生死，中域相互间取信的难易度比之东疆要容易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