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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不见之兵

傅燮听夏侯和所言,心中先是为之一喜,若能如其所言,真的将北戎各部援军来路截断,不止能够对现在坚守新寨、与敌激战的炎军诸将士有所帮助,对他们二人自己的安全,也能起到良好的保障作用。

只是细思之下,还是对夏侯和方才所言的‘可用之兵’有所不解,实在想不出夏侯和说的是谁。

时下身在此地,并确实担负接应之责的炎军中人只有傅燮与夏侯和两人,又能何处得来可用之兵?

况依傅燮所见,如今自己和夏侯和麾下若能有上千精兵,便能突击敌军侧背,令敌军首尾不能相顾,挫其威风。

更有甚者,到那时两支炎军可以互为犄角,互为援引,便是北戎精骑再多一些,也可以从容相拒,又何必像如今这般只能藏身山岭之中呢?

心中犹疑诧异之下,傅燮当即转脸向夏侯和报以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的目光,沉声问道:“夏侯同年,你不妨把话讲的更明白些。”

夏侯和转目与之对视了一会,似乎从傅燮的目光中瞧明白了他的疑问所在,不由得轻笑一声,就此答道:“傅同年,咱们这等做书生的,原是不能拘泥于一端。正如诗句中的‘春江潮水连海平’,固然胸襟秀丽,但‘潮平两岸阔’也不失开阔雅致。

“诗家如此,兵家也是如此,夫兵者,有可见之兵,有不可见之兵。可见之兵者,荷戟执戈,肉身之士;不可见之兵,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山川之灵气,如此万物万象均可为兵。

“方才我说咱们二人麾下,未必没有可用之兵,便是指此而言,虽然你我现下并无可见之兵以供调遣,但那不可见之兵,也可充一用,若用的好了,断敌援军来路,便是易如反掌。”

夏侯和这一番言语不见得如何铿锵有力,但傅燮听在耳中,却当真有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之感,细想之下,果然不差。

其实这般道理未必有多难以明白,可世间诸事之中,知易行难者着实为数不少,一时之间转不过来念头的人,又何止傅燮一人?

按说这两位都是炎朝的新科进士,学问深浅纵有差异,也不至于相去甚远,不过各人生活环境不同,才为之带来了思维方式上的差异。

须知夏侯和早年间在帝都时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现下来到暨阳城中,也始终未改脾性,每逢得闲,便寻机飞鹰走狗,甚至高楼买醉,更兼世间三教九流,几乎无所不闻。

而傅燮却是出身贫苦之家,自小便学得心性甚为正直,虽是不曾阻拦他人纨绔之态,可他自己却从来不会有效彷之心,更不会做出相似之事。

这等性情原是好事一桩,可过正则难免为迂、过雅则难免身高和寡,过严则难免思路不阔,现下的傅燮,便已经有了这样的苗头。

待到将夏侯和的解释想得明白,心思通达的傅燮神色之中多了几分激昂之意,复又问道:“夏侯兄长之意,便是要用些非常手段,延阻敌军后援前来,从而使敌军前部不得不退?”

夏侯和颔首示意之余,便即续道:“其实初时我见耶律逊宁如此威势,心中也觉难以应对,不过思绪飞旋时,想起了当日咱们随霍山侯爷一同潜入北戎军寨,烧毁敌方军辎的事。

“当日我等不过三人同行,而敌方寨内将士何止上千?可谓是敌方壮如牛、我等小如钉。

“不过那一次夜袭,还是我等取得了胜利,这就说明,只要我方的钉子扎对了地方,纵然敌方的‘牛皮’坚韧非常,这钉子终归能将牛扎的痛苦不堪。”

傅燮点头赞成之余,心中不禁想起,当日之所以能够夜袭成功,那是因为他们烧毁了敌军的辎重粮草,故而没了作战所需的敌军便不得不怅然回撤。

然而如今敌方在耶律逊宁的带领下都是轻骑疾行,口粮等物往往都是单兵自行携带在身上,哪里还能有相应的粮草辎重能够再来供自己和夏侯和来烧毁?

茫然四顾之下,瞧着自己所处的这座剑胚岭上,周围到处都是衰草枯枝,满目萧然,自己与夏侯和纵然能运用所谓的‘不可见之兵’,又应该前往何处‘征剿’呢?

再者,这剑胚岭走向长度可不算短,无论是自己也好,还是夏侯和也罢,以脚程而言,只是在岭上走个来回,便需至少一日光景,敌军来势甚快,有这一日工夫,休说耶律逊宁与白跃渊已然足以分出上下,便是其余的北戎援军,也足够赶到此地助阵了。

忽然之间,傅燮心中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这等方略不易运用于实战,更何况现下自己与夏侯和只是区区两人,要想亲力亲为,只怕时间也来不及。

于是他就此叹道:“若是咱们麾下将士数量足够,尚可以好生搜集这岭上的枯枝衰草,堆于道路之上,焚烧起来,即便北戎援军真的来到此地,也绝难轻易通过......

“可若是只有咱们两人之力,短时间内却不能筹集到足够的人手,自然也就难以实行这等方法。”

夏侯和听了傅燮所言,那张素来挂着几分玩世不恭神情的面容上泛起几丝冷笑:“傅同年还是忒也心慈手软,须知方今正是冬末时节,这百余里的剑胚岭,满山都是枯枝衰草,又何必着意去筹集人手,再行搬运?”

顿了一顿,夏侯和便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了下文:“只要咱们弟兄两个好生寻个时机,找个顺风的所在,索性放上一把山火,就算他们北戎的援军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嘿嘿,只怕也过不得这百余里的‘大火盆’!”

“到那个时候,我倒要瞧瞧,那位正自与白小哥斗得难解难分的‘北海龙王’,是不是真的能够兴云布雨,而那些拼尽全力赶往此处的北戎援军,是不是能够比得上咱们哥俩的‘不可见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