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朝洋也来了。
“张安混得如何?”茅伟志知道这几个哥们的想法,他与其寒暄了几句以后问道。
“现在也不和咱们往来了。”林朝洋无奈道,“翰林院一向都已经是张安说了算的。现在你不回去,唐博根本镇不住他。杜大人也不行。所以朝政他也管,只要你不上朝,只怕又要变成当年京中那样。”
“不可能。”茅伟志听到说得这样严重,就知道其中有猫腻了。
他自然知道林朝洋是为了激他,否则以他的身份,断然不可能说这等话,而秦承泽对张安必然也是有所顾忌的。
秦承泽不像他父亲,可以躲在后宫修仙炼丹不上朝。
张安得宠,必然就有君臣勾结的情况在里面。
不过秦承泽一向疑心,只对茅伟志是全然放心的。
现在时间不长,日后时间长了,他必定还是要倚仗茅伟志,而且他也只相信茅伟志是真心对他好的。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此事,茅伟志留在淮扬府不走,一来为了转圜赵将军之事;二来也得给秦承泽一个答复。
数日后,茅伟志被人上门闹得烦了,一律闭门不见。
茅伟志想来,秦承泽待他,确实是能做的都做了,连自己打他一巴掌都没在乎,这个情分,真的没话说。
可是茅伟志现在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心里还是在排斥他。
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个心结解开,否则就算回到朝里,也难说什么时候会跟秦承泽翻脸。
当天夜里他与夏侯琅商量,他们便分头出去见人。
夏侯琅探望赵将军,试试口风,而茅伟志去问秦承泽。
赵将军老了,在牢中不时咳嗽,夏侯琅进去时,胡大军已走了。
偌大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便只有赵将军一人。
夏侯琅道:“生病了?”
赵将军苦笑,摇头,接过夏侯琅递来的酒,两兄弟便隔着栅栏,对着小酌。
“这个月,淮扬府军,征北军,御林军将领,会联名上书。”夏侯琅道,“请陛下放你出来。”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奏折,说,“我写好了,茅伟志教着我写的,他念,我写,大哥你看看有错字没有。”
赵将军道:“不必。”
赵将军看也不看那奏折一眼,夏侯琅便又收了起来。
赵将军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夏侯琅道:“两三年,北伐时还需要你帮忙。”
赵将军呼吸一窒,不住颤抖。
“你回去吧。”赵将军的声音带着苦涩与无奈。
夏侯琅点头,说:“我明天就去递奏折。”
赵将军道:“放我出来也无用,我不会替他打仗,他迟早得再将我关进去。”
夏侯琅起身道:“不是为他打仗,是为弟兄们。”
赵将军沉声道:“不,累了。”
夏侯琅看了赵将军许久,忽然冒出来一句:“太子还活着。”
一阵铁链碰撞声,赵将军倏然起身,颤声道:“你说什么?”
夏侯琅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见着他了。”
赵将军道:“不可能,他已死了,老三当着百官的面,开棺验的尸。”
夏侯琅道:“我这人从来不说谎。”
赵将军微微蹙眉,看着夏侯琅。
夏侯琅最后道:“大哥,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是因为我敬重你,不要害我挨茅伟志的骂。”
说毕一躬身,留下神情复杂的赵将军,转身匆匆离去。
与此同时,茅伟志进了御书房。
秦承泽道:“要什么,说罢。”
茅伟志道:“不用什么,讨你一句话。”
秦承泽无奈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疑心我会怎么对你吗?你们个个都猜我疑心,我看你们个个都比我更疑心。”
“谁觉得你疑心了?”茅伟志笑道。
秦承泽不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茅伟志,两人彷佛又回到了无拘无束的少年时。
虽然他们在彼此没有牵挂,没有忧虑的时候,只在关外的茫茫风雪中,胡人阴暗的木屋里共度一夜,却彷佛在冥冥之中,早已有什么牵绊,将他们系在了一起。
“什么时候归朝?”秦承泽又问。
茅伟志没说话,秦承泽又自嘲般地笑笑。
“这事也随你,我看开了,不愿意的,都不必勉强。”
茅伟志告退。
当天晚上,茅伟志问夏侯琅,夏侯琅便如实答了,茅伟志又道:“就怕要放了赵将军,他也不会出来,那人性子倔。”
夏侯琅道:“他会出来的。”
茅伟志只是嗯了一声,一年时间没回来,没料到事情却不因自己抽身而减少,反而越堆越多。
三天后,夏侯琅联合军队上书,当朝请秦承泽释放赵将军。
一国大将,被关在牢笼里,且毫无罪名,简直是荒天下之大唐。
这一次秦承泽没有勒令再议,而是释放赵将军,削去官职,成为平民。
这注定是充满了惆怅的一年,这一年里,赵将军离去,朝中无事,茅伟志便没有回到朝里,而是留在自己的山庄内,与夏侯琅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而江南地区却似乎有什么事,正在悄悄地酝酿着。
淮扬府军开始练兵,并常有军报送到山庄里来,请夏侯琅抉择。
这些军报通常是茅伟志协助他处理了,将零零碎碎的消息拼凑起来后,茅伟志得出一个结论——秦承泽正在调集全境的兵力,互相换防,练兵。
茅伟志暗自估测,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两年,应当能出十万左右的精兵,但如今大秦有兵无将。
如果赵将军不回来,夏侯琅就要顶上,外加一众新培养的将领,只怕要对战西北金宗霖,仍然危险。
只有期待赵将军能在发兵前回来,但他是去做什么呢?
茅伟志总觉得赵将军的离去有点不合常理,难道是去找太子?
不应该啊,太子都死了……
虽然赵将军没有亲眼所见,但至少这已是默认的了。
大家板上钉钉的都这么说,赵将军不会是这样的人。
茅伟志派人调查了整个江南地区,以及中原地带,甚至连塞北都没有放过,世上什么人的消息最灵通?当然是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