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黄局长见她特地登门道歉，还买了很多礼品过来，心里的不满也就消除了。他笑了笑说道：“程校长，你来就来了吧，干嘛还带这许多东西，走的时候全部带回去。”
程梦竹自然知道他的官场话语不能听，但是还是要客气的说几句，于是说道：“黄局长，这都是一点小意思，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每年你都帮着我做了很多事，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今年这件事，也怪我大意，没有仔细查看耿老师的材料，才闹到让你难看的地步。”
黄局长见她说得这么诚恳，于是说道：“没事没事，每年评职称上面都会出事，我们教育局也每年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批评。批评才好嘛，说明我们工作干得还不到位，需要继续努力。要是干工作一点儿毛病都没有，那就没意思了。有倒是水至清则无鱼，干工作太完美了，反而不是好事情。”
黄局长这是在打机锋，但是也是有现实道理的，官场上几乎人人都犯错误，但是越是犯错误，官位越是做得大，道理就在这里面。
程梦竹忙说道：“黄局长说的是啊，我领教了。”
这个黄局长个子大约一米七五，但是因为发福了，所以看不出来个子高，他是典型的笑面虎，见人就笑，一般人不知道他心里的喜怒哀乐。
但是程梦竹和他交往了很多年，对他很清楚，所以知道说什么话，才能对他的胃口。
本来程梦竹和他寒暄几句，就要离开的，但是忽然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很不满的对黄局长说道：“我在房间里听了半天，就是你们教师评职称的那点破事。你一个做局长的，就不能通融一下乡村的老师，直接让他们通过得了，干嘛搞那些破材料，劳民伤财的。你知道一个老师在农村里面干工作有多辛苦吗？”
黄局长听了，脸色顿时变了，喝道：“你臭小子，爸爸要怎么做，关你什么事啊？再者说评职称那是做教师的分内之事，也是国家的政策，爸爸我一个局长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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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头发蓬松，长得很瘦，脸型和黄局长差不多。
程梦竹立即想起来，这是黄局长的儿子黄德清。
十年前，黄德清还在读高中的时候，程梦竹倒是时时见到他，但是他上了大学之后，就没有再见，现在想不到他都这么大了。
程梦竹忙说道：“这是黄德清吧？许多年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
黄局长点点头，然后瞪了儿子黄德清一眼说道：“见到爸爸的同学也不打声招呼，太没有礼貌了。还说在外面干教师，还要什么自由、平等，连长辈都不敬了。”
黄局长对眼前的儿子可能有很大的意见，所以脸色铁青，当着外人的面就训斥他。
黄德清只好向程梦竹问好，然后就冷哼一声，又回到了房间里去了。
黄局长叹息一声说道：“现在的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工作不要，闹什么独立、民主，这他妈的都是西方资本主义思想的渗透，要早知道这样，我就不送他上大学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不住地摇头。
程梦竹感觉这对父子之间产生了很大的矛盾，于是问道：“黄德清也是师范毕业的吧？现在在哪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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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局长还是叹息说道：“什么工作，失业了。当初他大学毕业，我就让他回来工作，在永益县找个学校上班。就我的地位，给他在县城里找个学校还是轻而易举的，而且还是编制的。但是这臭小子就是不听，说什么编制内没有发展前途。他还说什么自由、平等、民主，说我是领导做派，抹杀教师的天性，甚至一度时间还要去告发我。——哎呀，那段时间气得我心都疼。”
黄局长说到这里，还感觉到内心不舒服，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
程梦竹忙说道：“年轻人嘛，总是有些七七八八不切实际的想法，您不要太往心里去。”
黄局长说道：“谁让我是他爸爸呢，被他一顿胡搅蛮缠，我就不管他了，让他在外面奔波，让他追求什么自由、平等、民主。可是他在外晃荡了五六年，一事无成，好不容易在一个私立学校上班，工资还不错，但是这臭小子性格还不改，跟领导较真。得，上班一年不到，就被辞了。现在在家里呆了好几个月，天天跟我怄气。我看着他就烦，真想把他赶出去，哎，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儿子呢。”
程梦竹听了，心里很想笑，心想这黄局长典型的封建当官的做派，想不到生了一个全盘西化的儿子，这一对父子那真是针尖对麦芒了。
但是程梦竹还是压制着自己劝说黄局长说道：“孩子嘛，哪能不犯错误，他们还年轻，不知道现实的残酷，我相信再过几年，他也就慢慢改过来了。”
黄局长说道：“他都二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天真，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巨婴，哎，真是气死我了。每次回来总是跟我闹，我训他几句，他妈妈还护着。当年真是计划、生育管着我啊，要不然我多生几个，这个王八蛋，我就当当初被狼叼走了。”
程梦竹劝说了一下，然后问道：“这么说，黄德清现在没有工作啦？”
黄局长点头道：“是啊，我说给她找一个学校上班，再想点办法，让他成为正式的编制教师，他却骂我滥用职权，硬是不答应。现在天天在家里睡大觉，哎呀，不说了，再说下去，我的心脏病就要犯了。”
黄局长不住地摇头，简直拿自己的儿子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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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梦竹忽然脑子灵光一闪说道：“对了，要不让他到我们学校去代课吧。我们学校有个支教的华志安老师，很会教育学生。不如让华老师跟他谈谈，改变一下他的观念。”
黄局长说道：“要是他愿意去，那就好了，关键是他不愿意啊。他说了，只要是在永益县，他什么学校都不去。因为我是教育局的局长，下面的学校多多少少都看我的颜色行事，他就不高兴。他要自己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