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当然知道。”摩根答道。他说话断断续续，而且有气无力的，因为“基利安”的表情，实在令他背脊发凉。
他仍凝望着面前的首领，视线特别对准了她的眼角下。但是不论他看几眼，那里本来没有那颗黑痣，自然也不会生出来。
“基利安”笑道：“所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
“有警惕性很好，但是无端怀疑，就错了。我们是时候该改变一下了。我们起事一年多了，却还没能推翻那个芬恩二世，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摩根听见对方的问题，只是轻轻地摇头。
“基利安”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但知道或是不知道，我们都要好好考虑一下了。肯定不能像之前一样，那么……仁慈。”
摩根这一次点头，但心中却隐约像是有个疙瘩。他说不清楚，到底什么事情让自己这么难受。过了许久，他才问道：“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基利安”一愣，随即面露怒色，厉声质问道：“小时候的事？现在哪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你看看吧！”她又指向塞伦西亚的队伍。
奥雷里奥见大约五百个敌人上前，以为他们是上来接应和容纳溃军，便立即令部下停止前进，自己也开始吟唱咒语。现在己方立足未稳，敌人又有进攻的意向，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节省魔力。
他刚备好火弹，还来不及发射，就见刚才溃退的敌人，竟同迎上来的敌人纠缠起来。在短短的十数秒内，半数以上的溃兵倒下，余下的被“友军”和敌人夹在当中，不知该前进还是后撤，像苍蝇一般满处乱撞。
“他们的指挥者很残忍，而且没有想象中那么愚蠢。至少，在摆出错误的阵型以后，他们还想办法弥补了。”奥雷里奥说道。
“这个阵型，有什么问题？”歌洛莉娅问道。
“缺了缝隙。”奥雷里奥答道，“后排的方阵之间，应该存在缝隙，这样才能容纳溃军或者是退下来的骑兵，让他们有机会重整，然后和后续的士兵一起再战。你看他们做得如何？”说罢，他向正前方一指。
“不怎么样！”歌洛莉娅飞快地下了判断，“他们的阵型贴得太严实了！”
“没错，他们这样，几乎就是聚成一团。”奥雷里奥说道，“排出这样的阵势，当然会被溃军冲击。不过算他们聪明，这让我不得不想个别的办法。”
他原本打算尾随溃军，借敌人混乱的机会，直接冲进敌人的中军，然后直取摩根?古尔夫，以及可能在他身边的冒牌首领。
但现在情况变化了，敌人派出少数士兵上前，残忍地杀死了败退的同伴。这实在是种令人发指的行为，但却不妨碍其有效。叛军的阵型未受太大的影响，仍然稳固而厚实。奥雷里奥若是不讲求策略，只是强硬地试图突破，只会像是陷入泥潭一般，很快就寸步难行。
当然，敌人派出的四个连队，少半士兵处在他魔法的射程内，他完全可以用法术重创他们。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倒以另外一段咒语，废弃了掌上的四枚火弹。“我需要的不是杀伤，而是最终解决问题。”他心想。
他正在思索，是否有其他可行的办法，却听见基利安走上来说道：“这不是摩根，他不是那种人。”
“你很了解他？”奥雷里奥偏过头问道。他同时在注意基利安的脸色，见对方神色平静，他还略有几分惊异。“你好像没那么痛苦和震惊了。”
“我累了。”基利安回答时，脸上浮现出苦笑，“我很了解摩根，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们的父亲，都是某位公爵大人手下的贵族，都是他的心腹。我们从小就在他的宫廷里，经常一起玩。他从小就很老实，根本不会骗人。”
“我没兴致听你们的故事。”奥雷里奥说道，“我只关心一点。如果不是古尔夫的命令，那么……”
“是布拉德。”基利安说道。
“这不用你说。”奥雷里奥摇头，“我知道，没有人不知道，而且这没有意义。”
“是啊，早就知道的事情，现在确证了，又能怎么样！”基利安叹道。
“那就不要打搅我，我正在想办法。”
战斗打响直到现在，已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奥雷里奥以这一百余人的残部，面对人数超过六千的叛军，竟仍未被敌人歼灭。
奥雷里奥心想：“他们表现得可真离谱。”
他感觉确实不错，即使他率军队冲杀到此处，敌人的两翼仍然毫无动静，没有围拢过来的打算。这就仿佛这支军队的首脑，已经瘫痪了一般。
同时。
“基利安”背对着摩根，像是只专注于这一场战争，对其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也不打算过问一般。
他的副手摩根?古尔夫，站在她的身后，心里的感觉实在复杂。他难以说清楚，自己究竟该怎么渴望，希望面前这个女人就是基利安本人，还是希望她只是个冒牌货而已。
如果是前者，那么基利安变了，早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女人；若是后者，情况还更令人担忧。现在基利安身在何处？为了避免事情败露，布拉德背后的组织，是否已控制了真正的基利安？
想到这里，摩根颤抖的右手，终于搭在了自己的剑柄上。非常讽刺的是，这是他——身居要职的叛军副官——平生第一次想要拔剑。
他缓慢地抽出利剑，蹑手蹑脚地上前两步。他打算用左手把住“基利安”的下巴，再用剑割破“基利安”的喉咙。但他左手还未伸平，“基利安”却抢先回过头，用冷漠的目光望着他。
摩根又觉得背脊发冷。他现在脑内被几个念头占据了，他现在只想着逃走，从这片战场上、这座小丘上离开。他这么做，也很难有人阻挠他。因为除了他与“基利安”之外，这小丘上再无其他人。
“那就跑……吧？”他想到这里，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半步也不能移动。他这才明白，逃避是可耻的，而且带不来任何有益的东西。
“一定是……我还有什么任务。”摩根心想，“我知道了！”
他只退开半步，这样才能与“基利安”保持距离，还用剑尖指着“基利安”前胸。
可“基利安”也并不会坐以待毙，她也抽出腰间的利刃。摩根细看才发觉，那是一对弯刀。
“你……是魔族？”
“基利安”的冷笑传来：“我是不是魔族，这和你没关系。而且，只要你死了……谁也不会知道的，即使我真是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