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小说 > 次元 > 勿言其名 > 序

外边开始下雨了。

如果我身处教室里或者某处咖啡厅,人们一定会谈起这场雨。它来的不算突然,云层积累多时,铁青色的乌云从上午开始便逐渐聚集。爱泽尔小姐,我们的法文老师会用她那百灵鸟般的嗓子评判一番雨水(“pluiedéte,ilsvoerre,oùilestleurmaison.”【扫兴的雨,它们该回英格兰去,那儿才是它们的家】),然后在哗啦啦的雨声中继续解释阴阳性的区别。而灯塔咖啡的男招待强森则会为避雨的顾客端上一杯暖和的美式咖啡,附上小白袋包装的调糖和脱脂牛奶。我可以一边看雨中匆匆跑过的路人一边用精致的小银勺调咖啡,惬意又悠闲。

但在这儿不行。别说咖啡了,连凉水都没得喝。我们还有两瓶Dasani果味矿泉水,各喝了一半。但都不敢再喝,没人说得清楚我们还要在这古堡里寻觅多久。水被佐薇保管着,她担心我会偷喝。这蛮好笑的,因为当初要我偷出这栋该死城堡宅子钥匙的正是她,我是被逼无奈的。此刻我本该待在乔治国王街舒适而充满包装袋味道的小屋里,一边逗弄爱黏人的秋田犬Drei(念这个音的时候,舌头要勾住门牙,再往后弹),一边听屋内絮絮叨叨的电视新闻。

然而此刻我却在这儿,一座废弃古堡灰扑扑的窗边,凝视雾蒙蒙的雨幕淹没绿林。雨水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夹杂一丝血腥味,但不难闻,我也不为之感到紧张,那是之前被我们干掉的“看守者”的血。那家伙活像大号的稻草人,动作却更加僵硬,你甚至可以一边编冷笑话一边和它打个平手。古堡里肯定还有别的古怪生物,但还没遇到,往好的一面想直到现在我们遭遇的也不过是些笨手笨脚的漫画书产物。

这处厅堂很空旷,大概有六十英尺长,三十英尺宽,足够放下标准大小的游泳池。佐薇站在泳池一端,斜挎灰色maleroads背包(标签被她用红色签字笔添上两个字母“fe”),手里拿着两英尺长的铁棍,正凝视维多利亚式大窗外阴沉的天色。她看起来有几分吃惊,好像从没见过下雨似的。我打量着这位把我拉入意外历险的女孩,麦色短发左一缕右一束地贴在脖子上,黑色皮夹克沾染几道灰色印记,一道暗色血迹从牛仔裤的裤脚延伸至大腿中缝,那是怪物的血。我身上也未能幸免,我们俩个活像从低成本恐怖片里跑出来的可怜主角,疲惫地寻找脱逃的道路,娱乐屏幕外的观众。

我站在窗边,看着这雨。雨雾模糊,空气清凉。世界笼罩在昏暗的铁青幕布下,四下唯闻哗啦啦的水落声与自己的呼吸。我内心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是满足还是疲累,也许是惆怅,我不清楚。现在我坐在键盘前试图将当时那股强烈的怪异情感写出来,但怎么也不满意。你一定也有过类似的发现:你以为十分重要的事或感情经历时间的洗刷后,说出来却压根没意思了。我只能这么解释。

但请想象一下吧:你站在遗弃旧宅古色古香的窗前,外边凉雾霏霏,雨声沥沥。天空昏暗如灰色滤镜。把你拉入这一切疯狂冒险的女孩就在不远处,手中铁棍血迹未干。说不定一会之后那上面粘黏的就是自己的血。威胁如此接近,身处生死边缘的我反而不害怕了,倒觉得怪异地兴奋与惆怅。

这就是我想说的。读到这儿你或许好奇我们为什么要到这座古堡里来,为什么会有怪物,那个女孩又是谁,这一切因何而起。我想我能保证你们会得到答案的。

当然,那些我至今无法弄明白的诡异谜团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