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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灯塔咖啡馆与MMA(下)

那次旅行我记忆犹新。西五大湖音乐节规模不大,可他们竟然请到了2Cellos和灵云乐队。我们大口灌下举办方免费提供的嘉士伯啤酒,向空中抛掷涂满荧光液的帆布,松林间的沙石地犹如澳洲著名的水母海滩般幽光飘烁。佐薇玩得很尽兴,与周围穿摩托衫刻纹身的人们一道高声欢呼,到灵云乐队的唱台前疯狂舞动闪光棒,和学校里判若两人。我更喜欢柔和一些的电子迷幻摇滚,不过有佐薇在一切都好。

回到艾恩伍德镇郊的汽车旅馆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佐薇玩得满头大汗,麦色秀发黏在红扑扑的脸蛋上,双眸兴奋依旧,走路跌跌撞撞的仿佛下一步就会摔倒,让人担心她会无意间敲中桌角昏死过去。我们的房间互为隔壁,从阳台可以看见隔壁的情况。我告诉她如果觉得不舒服了赶紧跑到阳台喊,我会去帮忙。

“你不用操心,帕特里克。”她说,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打开房间门。“晚安。”

我也道了晚安,回到充满霉潮和过期避孕套味道的房间。虽然订的是最便宜的旅店,这趟旅行的花销依然很高,我和她各自掏了两百美元,我要省吃俭用一个月才能节省出来。如果邀请来自戴维斯或莫妮卡(这当然不可能,只是举个例子)我绝不会出门。但佐薇就不一样了。我们认识差不多半个月,我越来越离不开这个风格独特的女孩。虽然总觉得哪儿有古怪,但总好过形单影只。

音乐节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我在屋里瞎转悠试图找回倦意。房间不大,比我在维特尔镇的卧室还小,且更脏更陈旧。脱毛的印第安纹饰地摊一块干一块湿、老式大肚皮电视机只能收看《雪花飘飘》、窗帘背后还藏着一堆旧海报,不知道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把它们撕扯下来后又塞到这儿。我无事可干,于是一张张地读了起来。其中大多数内容低俗,无非是印有三俩火辣女郎的脱衣舞俱乐部宣传单或用灰色回收纸印刷的私人枪械买卖单。我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重,忽然瞟见一行熟悉的名字。

特洛伊?伯恩斯坦?不是那个有钱小孩吗?我一瞅标题原来是寻人启事。我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失踪了,最后的目击地点就在燧发枪森林,乔丹警官(他兼任护林员)看见他往伐木场走了。那儿接近古堡,我心里产生不详的预感。这孩子该不会去了沙利文老宅?再看提供线索的奖金,我差点叫出声来,果然是有钱人家,光是告知有效线索就有三十万美金拿?

我正对这笔钱浮想联翩时,旅店走廊里传来一阵怒骂声。我放下海报警惕地朝门看去,两耳静听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带不如维特尔镇安全,帮派之间仍时有小规模冲突,更别提新NZ份子的扰民行动。我朝房门慢慢挪去,如果他们试图强行进入房间就从阳台离开。

“……我还记得,你怎么就忘了?”有些熟悉的男中音,一股子痞味。可能是帮派份子找到了欠债人,打算让他流点血。这类剧情我在借来的HBO频道上看过了,还没在现实生活中遇见。我正想这不关自己的事赶紧回去睡觉,就听见了佐薇的嗓音。

“我凭什么记住你。”

佐薇?我大吃一惊,贴到脱漆的木门前仔细聆听。她如果惹上帮派份子就麻烦了

“好吧,我这人心软,再提醒你一遍。我叫香伯特,香伯特?赫布雷奇。这是我的兄弟马丁内斯?赫布雷奇。记住了吗?牛仔小姐?”

“你们挡着我的路了。”

难听的咒骂。如果他们胆敢在星期天的念诗会上这么说,绝对会被狠狠打出去。我希望佐薇能识时务,随便配合一下他们就好。香伯特也就惹惹事的能耐,不敢拿她怎么样的。

“听着,德州或者芝加哥或者随便什么地方来的小妞,这儿不是你的地盘,也不是你彰显自我优越感的地方。我们说话你就要答应,听见了吗?我在这里,你长眼……”他的话被咚咚的推搡声打断,佐薇动手了,她先动手了。之前在众目睽睽下香伯特不敢有所行动。可在这几十英里外的偏远旅店他非得把佐薇揍得胳膊脱臼不可,就像两年前对待纳吉那样。

这可不行。虽然内心打鼓,我还是顶着吵闹声开门出屋。我打不过他们,但也不能躲在房间听佐薇挨揍。

“等等!”我喊,声音有些颤抖。走廊里的情况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佐薇竟然只用一只手就把光膀子头围彩巾的香伯特顶到了墙上,另一只手则紧握荧光棒对准试图助阵的马丁内斯。兄弟俩万万没有想到牛仔小姐不是孤单一人,互相对视一眼后说道:“我说牛仔女孩,咱们不要动粗,我们信仰爱与和平。你如果不放手逼我们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佐薇理都不理他,淡蓝色眸子直看着我。“没想到你有点胆子,帕特里克。”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本来是给佐薇解围的,然而局势明明是她占上风。

香伯特生气了,猛然收身弹腿踢中佐薇印有戴耳机麋鹿的深蓝衫。硬吃下这一击的她被踢出两英尺,立马旋身回击,在香伯特来得及打出下一招时便再度控制住了他,本想偷袭的马丁内斯见兄长被打倒顿时泄了气,停在原地看看香伯特又看看佐薇,表情像吞了一泡苍蝇屎。

佐薇像女警官给犯人戴手铐似的钳住香伯特的双手,凑到他耳边轻轻说:“有点分寸,小海盗。这儿不是你的海洋,你会沉的。”

香伯特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眯起鳟鱼似的眼睛还想逞硬,双腿不老实。佐薇侧身用手肘压住了他的背脊中间,海盗发出溺水般的咕噜怪叫。

“离远点。”她说,然后松开手。看过众多电影的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正想提醒,佐薇已经挡住了马丁内斯的回扑,将兄弟两人当成沙袋猛揍。香伯特率先崩溃,呜咽着飞奔下楼,马丁内斯紧跟其后,还甩飞了一只鞋。佐薇用两指将其夹起丢还给他们。失败混混的叫声在旅店大厅里回荡,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弥漫烟草和霉味的午夜空气中。听得声音不见了,房客们纷纷开门察看情况,原来刚才的打斗有这么多隐蔽的观众,似乎连佐薇自己都没料到。

“睡觉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她摆摆手。一对老夫少妻组合啪地关上了门。还有几个瘾君子被佐薇迷住了,走上前来想合影,被婉转拒绝后闷闷不乐地塞回房间中。至始至终旅店的管理人员没有露面,他们大概司空见惯了。只要不打穿墙壁压根懒得管。

“你也是,帕特里克。”佐薇说。

我没有动,震惊之情溢于言表。“老天爷啊,佐薇。你究竟是干什么的?你业余时间去学过以色列搏斗术还是中国功夫?”

“MMA。”她回答,抹了把额头。

“那是什么?”

“综合格斗术,在芝加哥学的。”

“佐薇,我真没想到……”

“好啦,快去睡觉啦。”她的嗓音忽然变了,比以前柔和太多,我差点以为是手机里视频发出来的。虽然满脑子难以置信,我还是听她的话走回房间,像刚刚目睹了川普拥抱墨西哥人一样躺在床上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