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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他的结局

李迎春回到宫里也有一些日子了,她才听说公主已经闹脾气,两三天没有吃饭了。有明白的小太监同他讲了,是因为手下人办事不力,一直没有找到失踪的陆大人。

听完这句话后,李迎春刚端起茶杯的动作就顿了一下,快速思索一阵,再放到唇边喝下。

“我这不在宫里,发生的新鲜事儿可不少呀。”他如此评价一句,身旁的小太监赶紧邀功似的,抢着话说:“那可不呀,公公,你就是咱们宫里的定海神针,有你在,什么幺蛾子都不会出来,你要是一不在,有些奴才可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说的是哪些个?”李迎春其实不喜欢听人打小报告,不过他也知道,太监不就是靠这些人二传消息,才能够知晓宫中大小事。

“哎呀,名字嘛……我等一会儿再跟您说,我说这话倒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这事儿真的太过分了。”听那小太监说话阴阳怪气,李迎春眉头一皱。

“到底有什么你直说,别磨磨蹭蹭的浪费我时间。”

此时都已经是夜里了,他早就有些乏了。

“哎,我不是故意的,还请公公恕罪。”小太监赶紧跪了下来,“就是有人在宫里收起干女儿来了……”

“干女儿?”李迎春竟然笑出了声。

其实太监已经收个干儿干女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一般来说,只有混到了一定层次的太监,才会有这等闲工夫。因此收干儿干女,慢慢成了宫里面,有身份太监的象征。

每每听到这种事,李迎春都觉得,这帮阉人也是真够悲哀的。为了生计,抛下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入了宫,好不容易混出个人样,过上了普通人的一辈子都想不到的荣华富贵之后,又开始想变得像个普通人了……

“是呀。李公公你都还没有收过干女儿,他算个什么呀?竟然敢抢在您前头!”这位小太监觉得,只要自己奉承的到位,把李公公哄开心了,就算要死死地踩那位,也没什么大不了。

“是呀,我还没收过干女儿……”他说完这句话,才想起自己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许是入宫太久了,他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本以为自己会幸福的……父亲。

为了给妻子报仇,他把还没有满月女儿托付给了一个普通人家,虽然往后再没有了联系,可是那户农家人淳朴善良,又勤劳肯干,他后来派去人查听,知道对方把她照料得不错,安了心之后,彻彻底底的断了关系。他不希望自己女儿长大之后,发现父亲竟然成了一个阉人,还在朝堂中玩弄这些肮脏的勾当。

李迎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可他在乎女儿眼里的父亲是不是高大正直……

想到那圆嘟嘟的小脸,李迎春的心情有些忧郁,他闭上眼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有什么话明天再跟我说吧,我要睡了。”他随口打发了那个还想要讲什么的太监,别让人伺候他洗漱。

“那当然,我明日再跟你讲那人是……”

“我知道是谁。”李迎春又不傻,这宫里面敢跟他争这些事儿的人,数完了就只有一个。

“哦,好,那奴才告退了……”小太监愣了一下后行礼离开了。

宫中怎么都是这么些个没有用的蠢东西?

李迎春闭眼享受侍从的捏肩按腿,这都是太后赏赐给他的。有时候想想,若是这宫里人人都精明,他又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飞黄腾达,有太后做依靠,早早报了自己的仇呢?

回想起当年入宫时的场景,身边每一个太监都是在生死门前走了一遭的人,大家忍过了疼痛,看着这宏伟的宫殿,心情似乎都好了起来。唯有他一人,心里有着无法抹去的阴霾。

他入宫的理由,不是为了权势,也不是为了讨口饭吃,而是为了复仇。

半个月前的一个月夜,他的家被人用大火焚烧,她与女儿险些葬身火海。妻子不知所踪,他便找了整整一夜。第2日早晨,他终于在山坡的一个树林里,看见了被凌辱致死的妻子。他猜到了恶人的名姓,前去曾经逃离的地方,敲开了那扇小红门。

知道了真相后,他被恶人有恃无恐的嘴脸震惊,还被人赶出了院子。

坚信世间终有正义,悲愤的他立刻报官,却被别人冷眼相待,本想拿出自己考取的功名来震慑,这不管是事情的庸官,才发现,自己的功名被先生的蠢笨儿子顶替。想起先生当年的话,李迎春这才反应过来,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阴谋。

李迎春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没有权势的平头老百姓,他无处申冤,只能看恶人得势。她抱着还没有满月的女儿,跪在街边,愿意成为别人府上的奴隶,就为赚一点下葬的钱……可惜无人搭理他,甚至还想要买走他的女儿。人人奚落他,甚至有人朝他吐口水……只有那对善良的夫妇收留了他,给他一碗水喝,一方地板住。

李迎春不是一般人,他不能忍这口恶气,也不认这个命。他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报仇雪恨,给无辜死去的妻子一个说法。他成日在街上游荡,他报过官,也去找过先生理论,大家对他闭门不见。

李迎春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是好?他每一夜都在噩梦中被惊醒,看着黑幽幽的房间,摸着冰冷冷的地板,再度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了家的事实。

终于,那日他路过街上,看见了宫中做太监的告示。

他盯着那皇榜,沉默的走回了那户普通人家。看着女儿睁着大眼睛,伸手找他要抱抱。他便想起了妻子第1次与他相见时的场景。

此仇不报,怎么对得起她无怨无悔与他私奔,放弃锦衣玉食,放弃豪门世家,和他在山上同甘共苦的那三年日子?

他要报仇,就得撇下女儿。他不能牵连这个孩子,也不能让悲剧在她身上延续。

“对不起……小莹儿,爹对不住你……一定要健康地长大,嫁一户好人家,过好日子……”他很少哭,那天他抱着女儿,将下半辈子的所有眼泪全都哭了出来。

之后他便跪着求这对年轻夫妇收留自己的女儿,谎称自己要出门务工,今后会托人带银两回来。

心善的二人见他如此,便答应了。

他将身上所有的东西能当的都当了,打算作为等会儿报名时疏通的经费。

准备好好这一切后,他便应了皇榜的诏令。

当时皇榜上说,只收10岁大的孩子,而他早就超过了年龄。可是李迎春坚称自己只有10岁,不过是长得快了些,所以比其他孩子看着年纪大。

收人的官兵倒是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多与他纠缠,只是提醒他说,年纪越大,做阉割,死的几率更大。

他知道这就是一场赌博。只不过他的对手是老天爷。

他当时就对自己暗暗发誓,若是能够顺利活过来,他就再也无所畏惧,并且承认老天,是愿意让他去复这个仇。

所以当他顺利入宫之后,李迎春立刻拿出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在宫中站稳了脚跟,不过两三年功夫,就成了太后身边的人。得到了权力的他,你从宫中学到了不少的缜密筹划,轻而易举地想背叛他的李先生一家推入了深渊。

那时候太后正在彻查科举作弊的漏网之鱼,李迎春只需提笔将那个顶替他秀才之名的人写在上面,让人去查,便成功的报了这夺名之仇。看见先生坐在刑场外哭泣,撕心裂肺的捶胸顿足,李迎春就觉得痛快。随后,他又趁着皇帝查处贪官污吏的时候,找到了对他们不依不饶,最后害妻子就像惨烈的老鸨,亲自问询,放了10条野狗,让她死于恐惧和极端的痛苦之中。

隐忍和坚持,让他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这件大事。报仇之后,先是愉悦和顺畅,慢慢地,这种狂喜褪去之后,只剩下了后悔和对女儿的愧疚。

他没有食言,一直都有法子让人将他每个月的俸禄送到那户人家,还暗中打掉各路关系,让那男主人做上了生意,有自己的背后推波助澜,终于成为了衣食无忧的收租地主。听说女儿也许配好了人家,对方与她青梅竹马,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李迎春心中有很多话,只是他无处与人说。只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他对于要断绝关系这件事情,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让人带去消息说,小莹儿的父亲在回来的路上,坐的船沉了,再也回不去。

听说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即便是一面都没有见过的亲生父亲,她也如此动情,就像是她一样,对一个卑微穷酸的小乞丐,也如同对家人般关怀。

自此之后,他就彻底放下了。专心的为太后做事,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他要在这宫中永远赢下去,再也不要因为自己的软弱无力,失去其他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