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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晚上,珑儿正要上床睡觉,刘葆、绿梅与内务府首领太监张如海在一群内监宫女的簇拥下来了,刘葆、绿梅和张如海给珑儿见过礼,绿梅道:县君莫怕!奉太后懿旨,从即日起宫中众人严禁无事擅自走动,县君您从明日起也不能再任意出宫了。

珑儿向绿梅问道:姑姑辛苦了,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事吗?

绿梅:不是,是到各宫去传谕,县君歇息吧!我们这还要到各宫去呢!

珑儿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忙拉住绿梅悄声问道:姑姑,可是宫中出现疫情了?从哪儿开始的?

绿梅忙捂住珑儿的嘴道:我的小姑奶奶!此话断不可胡乱喧哗!更不能随便打听!我走了,记住!不要乱问!

绿梅等人走后,珑儿陷入了恐慌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按说自己曾经在前世经历过非典这种全球性的大疫,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小姐,可自己恐慌什么呢?是怕自己染上时疫?不是!怕银铃子被染上?时疫是从京西开始的,京西是贫民居住的地方,自己和银铃子从来没去过京西,没有可能会被传染,近日街上秩序井然,并未感觉到百姓有恐慌情绪,说明朝廷确实把疫情控制得很好并未蔓延开来,那自己是在担心什么呢?宫中去过京西的就只有太子和俊熙了,太子昨天还听说与巴彦一起代表各自一方讨论双方协议内容呢!显然没有被传染。那么俊熙呢?上次太子妃弟弟家奴打死人事件后,自己就没有再见过他,也不知他怎样了?也许是跟随太子父子一起出宫去的太监宫女被传染上了也保不齐?珑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俊熙是否被传染了时疫的事儿,三更时,宝珠听她一直在床上折腾,就披衣起来问道:县君,还没睡着呢?要不要喝口水?

“要喝!”

宝珠倒了杯温热水给珑儿说道:县君您是在担心闹时疫的事儿吧?别怕!宫里不会有事儿的,再说还有太医们呢!

珑儿捧着茶杯,因为受前世晚上不喝茶的影响,晚上双珠都是给珑儿喝开水,这会儿珑儿捧着茶杯还在沉思,猛然抬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近几天有没有听说长孙殿下哥俩的什么事?

宝珠道:没听说什么事啊!哦,想起一件不知道算不算?前儿听说俊彦殿下被安信侯夫人给接去府上玩儿去了!侯爷夫人经常接俊彦殿下去玩儿,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想着您最近也没空去东宫,就没跟您说。

珑儿听完,若有所思呷了口水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三天前!”

珑儿把茶杯递给宝珠,说道:知道了,你去睡吧!

宝珠给珑儿掖好被角,突然又说道:对了,听说六爷真的被皇上给圈禁了起来,据说是圈禁半年。

“嗯,去睡吧!”

珑儿躺上床还是睡不着,想着俊彦被接走了,会不会是因为俊熙被传染了,怕传染给俊彦,所以隔离了?哪天跟俊熙说起银铃子的事时,他好像是有咳嗽的,是不是那时就已经有征兆了……一晚上就这么胡思乱想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早上天不亮珑儿就醒了,叫宝珠秀珠给自己梳头洗脸,收拾完毕还很早,不能这么早去给太后请安,就坐在床上等,满脑子又在想着俊熙的事,等差不多天已大亮时,珑儿慌忙去了太后的寝殿给太后请安,太后只穿了件家常的蓝锻五福捧寿对襟褂,头上插着她最喜欢的那只梅花簪,戴着与褂子同色的嵌珠抹额,正在用膳。见珑儿进来待她请安完毕,说道:过来,陪我一块儿吃,今儿有你最喜欢吃的芙蓉水晶虾饺。

珑儿谢过恩,坐在太后下首,宫女给摆上餐具,就闷头吃起来,珑儿因心里有事,只吃了两个虾饺,喝了半碗梗米粥就不吃了,太后问道:今儿怎么只吃这么点儿?

珑儿给太后端来漱口盅,又从如嬷嬷手中接过手巾呈给太后,服侍太后漱口完毕,待太后坐下后,才问道:太后,是不是俊熙病了?

太后眉轻轻挑了一下道:谁告诉你的?

珑儿:没谁告诉我,是我猜的。今年夏末,京西小范围发生时疫,并未造成京中百姓恐慌,官府也没有要求各家各户进行预防,说明疫情已得到了控制,没有造成大面积蔓延。宫中本该是最好控制也最不容易被感染的地方反到大动干戈地消毒预防,我猜可能是宫中有人染上了时疫,可京中除京西外并无其他地区有疫情报告,而宫中去过京西的只有太子爷和俊熙,太子爷前日还在与鞑靼丞相讨论议和条约等事项,基本可以排除,那就只剩下俊熙和随行而去的宫女太监,听说前几日安信侯夫人来接走了俊彦,若是随行宫女太监染上了时疫,为防止被传染应该连俊熙一并接走才对,可偏偏接走的只有俊颜,那就只能是俊熙病了。

太后听完珑儿的推测,半天没言语,沉吟了一会儿,对珑儿说道:这些不该你过问,俊熙只是受了些风寒,过几日便会好了。

珑儿闻听俊熙只是偶感风寒,想着这在高手如林的太医院眼中,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吗!不免松了口气,向太后道:太后,那我可不可以去瞧瞧俊熙?

“不行,昨日我才下了旨不许宫中之人随意走动,今日你便跑去东宫,这怎么行?”说到后来开始加重语气,珑儿自是不甘心,正欲再求,太后说道:你出去吧!没我的口谕,哪儿都不许去!

珑儿没法只好作罢,从寝殿回来后,仍是忧心忡忡的不放心,到底没有亲眼见到俊熙,只凭太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实难打消她的疑虑,并且看太后今天的言谈明显有不实的成分在其中,珑儿终是放不下心,在自己屋中坐了片刻,就又转到佛堂去陪着太后念经,求佛祖保佑俊熙早日康复!晚上上床前又对着月亮祷告了一番才歇下。

翌日一早,珑儿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似未听见般只是看着珑儿出神也不叫她起来,旁边的如嬷嬷轻轻唤了声“太后!”这才回过神来叫珑儿到身边来,拉着珑儿的手喃喃说道:丫头,昨天你说对了,俊熙真的病了,病了好几天了,病得很厉害,太医院的太医们到现在都拿不准俊熙是否染上了时疫,他的症状、脉象既像时疫,又像伤寒,又像惊风……浑身热烫降不下来,太医们所有法子都试遍了,也不见好转,现在越拖越重已经人事不省了。皇帝向太医院下了死令,要他们务必医好俊熙,否则相关人等一律问责,现在怕蔓延到宫中其他地方,沁芳园已经被隔离了,可怜的孩子,现在可如何是好哇!

珑儿惊慌地听完太后的话,语无伦次地说道:太后不要着急,俊熙是国之未来,是天上的紫微星下凡,有百灵护体,必能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太后您让我去看看俊熙吧!我去守在他身边,照顾他,至少不要让他这么孤单,呜呜……说着说着珑儿禁不住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太后及屋中的所有人都跟着哭起来,珑儿走到太后面前郑重跪下磕了一个头,说道:太后,您就让我去瞧瞧俊熙吧!

太后独自垂泪,半晌才道:丫头,你有这个心,也算对得起俊熙跟你的情谊了,你去即帮不上忙又太危险,若再连你也一起染上,可怎么好?

珑儿心道:我就不信,老天爷费劲巴力的把我从现代世界弄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我七岁就夭折的?若真就这么挂了,说不定就又回到原来世界了,这样岂不是又可以跟那边的父母团聚了,横竖自己都不吃亏,怕什么!再说还不一定就传染上呢!太医们不就好好的吗?转而又想,自己自打进宫以来,就一直与俊熙兄弟俩相伴,同吃、同住、同玩儿、同乐,俊熙小小年纪还经常充当自己的心理医生,替自己排忧解惑,如今俊熙病了,俊彦被送走了,自己又被关在慈宁宫,他一个人在那儿扛着,自己怎么可能心安?哪怕自己去了帮不上忙只是陪着他那也是好的!正要开口,太后不待她说话,挥了挥手道:不要再说了,下去吧!不许擅自离开慈宁宫!

珑儿走回住处,双珠被她满脸是泪、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吓着了,赶紧将她扶进卧房,秀珠一边拧手巾给她洗脸,一边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被太后责骂了?还是听到什么坏消息了?

珑儿说道:我要去一趟东宫!

宝珠:……?

秀珠:……?

秀珠问道:现在?!可内务府前儿才来传过太后的旨意,不让擅自离开自己所在的宫室,否则要交慎刑司严办的!

珑儿:管不了这么许多了,我必须要去一趟。

宝珠急道:您为什么非要现在去东宫啊?东宫怎么了?

珑儿不能把俊熙病情沉重的事情说给双珠听,怕传出去引起恐慌,只好不搭理她们,这边叫秀珠把太监服给自己找出来,那边叫宝珠赶紧给自己重新梳头,待收拾停当后,珑儿叫俩人把自己腰上系着的汗巾腰带全解下来,又叫她们俩爬到床上去躺好,俩人不知道珑儿要做什么?见她说的郑重其事只好照办,上床躺好后,珑儿要俩人把手并在身前,自己用腰带和一条汗巾撕成的布条将她们的手脚捆好,两个小姑娘吓得不轻,躺在床上牙齿直打战,带着哭腔问道:县君,别玩儿了,您要干什么?这可是抗旨,是要杀头的!您就饶了我们吧!

珑儿道:正是要救你们,才把你们给绑起来,你俩乖乖的躺在床上,我待会儿还要堵住你们的嘴,你们什么都别干过一阵子自会有人来放你们的。说完珑儿把另一条汗巾撕成两半儿团了团,一人嘴里塞一坨,又扯过床上的被子给俩人盖上,放下帐子,把平日进出宫门的腰牌揣好,再顺手把一个盛着各色果饼的捧盒抱上,悄悄溜出了慈宁宫。

一路上因为有腰牌的原因,珑儿很顺利就来到了东宫,宫门口的小黄门没认出换了太监服饰的珑儿,珑儿自称是太后差来给太子妃送东西的,很快便被带到了太子妃的寝宫前,带路的小太监刚要进去通报,珑儿叫住他道:公公就到这里吧!我自己可以进去了。小太监迟疑了一下,珑儿说道:我以前来时都是带到这里自己进去,怎么公公不知道吗?小太监仔细又瞧了眼珑儿,觉得这个小太监的确看起来眼熟,可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于是道:公公知道怎么走吗?珑儿对东宫的熟悉程度只怕丝毫不逊于东宫的太监宫女们,于是说道:进去沿西侧游廊往北经月亮门儿穿过花园就是内院,太子妃娘娘就住在内院的北屋,可是这样?

小太监走远后,珑儿左右看了下没人,就沿着墙根往东朝沁芳园而来,珑儿双手捧着捧盒低头走路,一路上没遇到几个宫女太监,即便碰上也以为她是被差出来拿东西的,接近园门珑儿远远见有侍卫守着,应该是不允许随意进出,幸亏没有平素自己认识的,否则还没进门就得被拦下。到得近前,珑儿说明来意交验了腰牌就被放行了,一进园门正看见太子与一群太医从俊熙住的北屋出来欲往前厅,珑儿急忙闪到旁边的假山后微微探出点儿头来张望。太子长身玉立,身穿一件酱紫色海水江崖蟒龙袍,腰缠玉带,头戴二龙抢宝乌纱翼善冠,双眉紧蹙,平日里温润如玉的俊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容。珑儿注意到,在一群太医中有一个年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看着很眼熟,但此刻珑儿关注的不是这些人,而是俊熙的病情,因而并未细想这群太医中怎会有个孩子,这个孩子为何看着眼熟。

珑儿看到太子的表情,知道俊熙的情况一定非常糟糕,正在心焦,就听一位四十岁左右白面有须身穿八品御医官袍的太医说道:长孙殿下今日较之昨日病势更加沉重,昨日晚间用药时汤药已然喂不进去,若再这样下去,只怕……

太子道:那就不能想些其他办法吗?难道就这样看着病势一日重似一日?

几位太医赶紧垂手低头不敢言语,太子皱着眉心喃喃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俊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