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初独自踏上雪山，他一去离开了三天。
花逸良糊弄民宿老板朋友临时有事提前走了，却说不明白他们什么时候走。
李一每天要往山路走一段，找个避风的地方一坐大半天。
起初民宿老板担心他是不是得了绝症或是抑郁症，怕一个人冻死在雪山上，看到他出门总是忧心忡忡，有天不放心上去看他，看到李一手里捏着张他和时初的合影在打电话，老板悟了，这可能是失恋了。
他心情复杂又诡异地下了山。
早上看到李一出门时，会提醒他穿厚点，还特意提醒过他的几个朋友，一定要看好他，不要让他想不开。
那怜悯的眼神，看得李一莫名其妙。
常笑在民宿里摸着猫，打赌：“这老板肯定以为李哥被甩了。”
二花赞同：“看不开想葬身雪原呢。”
“想不开”的李队正在呼啸寒风与苍茫雪原上当望夫石，他等得心慌，也不肯让别人闲着，两天明示暗示策反曲西楼，他不指望曲西楼帮忙，只希望曲西楼近水楼台，在总部弄清会长的“封神印”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曲西楼不出所料，果然被蒙在鼓里。
人还在设法逃逸回西北追杀黑羽呢，突然听说她严父一样的师父要死了，人差点气炸。
今天她亲自带人到机场堵住从东海回桐城的花逸泓，事急从速，劫了花逸泓直奔机场附近的酒店，一进去还贴了防窥、防听的符，不许下属跟从。
转眼一小时，搞得一队和三队都很紧张。
花逸泓的副队和曲西楼的副队一边一个当门神，相顾无言，并且尴尬。
天知道他们的老大性格从来不和，因为年龄相当，从成年起就被长辈瞎撮合，吓得曲西楼外逃明志，去外面砍妖吃沙喝西北风也不和花逸泓处对象。
可刚刚在机场，他们可亲耳听到暴躁曲队长咬牙切齿地问花逸泓：“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所以，这两位瞒着他们，有什么要说的？
他们难道不是他们最信任的人么？
副队长在外面守着门默默消化自己失宠的事实，房间内，曲西楼正靠电话和李一一起一远一近审花逸泓。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曲西楼对花逸泓的隐瞒行为十分不满，“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师父早点死，然后继承会长的位子？”
花逸泓皱着眉，无语地快响出BGM来。
李一声音带着风声传过来，“那你倒是冤枉大花了，你想想会长现在抓在身边保证安全不肯放出去的是谁？”
曲西楼怀疑自己出了幻听，“你声音大点我听不清！”
李一重新吼，灌了一嘴的风和雪沫。
曲西楼惊愕不已，问花逸泓，“我师父疯了？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他了？还是你爸和他有什么矛盾了？”
她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指，“怎么看，也是你比我适合当会长吧？”
花逸泓：“……”
李一笑声从手机中传来。
曲西楼道：“就是李一也比我合适吧？”
李一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有个主意，咱们一起绑了魏少杰让他来吧，他比你孝顺，肯定会接的。”
曲西楼鼓掌赞同，“好主意。”
花逸泓更无语了，他把话题重新拽回来，“你们只想讨论这个我就走了。”
“别，”李一急忙道，“会长现在不信任我，全靠你们帮我里应外合，不然就算我们计划顺利，最后他们死了，有什么意义？”
花逸泓对“里应外合”这词十分不满，皱了皱眉，没同文盲计较，“你们的计划详细是什么？”
“打开黄昏集，将烛龙骗进去，屠龙，如果屠不了，至少将他困在黄昏集内。”
花逸泓马上一皱眉，“那黄昏集里的妖？”
李一道：“放出去。”
花逸泓当即道：“会长和理事都不会同意的。”
李一笑道：“现在还留在黄昏集里的，全是不赞同围攻镇妖局的，不是和平主义就是弱鸡，看住他们难道比屠龙还难么？”
花逸泓不语。
李一有些失真的声音，被风吹地断断续续的，“黄昏集落封也只能困烛龙六十年，如果那些妖也困在里面，和喂养他有什么区别？”
“你们一定能……？”
“不能也得能。会长的方法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我们失败了，不还有你们么。”
“那和牺牲你有什么区别？”曲西楼对他的方法也不怎么认可。
“谁说我一定会死了？”李一望着莽莽雪山，夕阳照在雪山顶，皑皑白雪此刻如烧着的火炬一般，久看至盲的雪山，披上了绚丽的色彩，“况且，当除妖师那天起不就做好了随时会死的准备么？尽己所能……”
电话两端，三人同声道：“不负生死。”
李一无声笑了。
曲西楼深吸一口气，“行了，我们想办法帮你。”
“多谢。”
曲西楼道：“你具体需要什么，我和大花帮你探探那个能从妖身上抽走灵力的法器是什么东西？”
“谢了，顺便看看黄昏集的妖还剩几个，能不能策反一个，等黄昏集开封后进去帮忙游说。”李一想了想，继续道：“据我所知，“封神印”也是个相当麻烦的阵，需要前期准备，你们探探会长把阵布在哪儿，如果还没开始，想办法忽悠他布到黄昏集去。”
“布到黄昏集？”曲西楼和花逸泓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又打什么鬼主意。
“黄昏集打开前我会告诉你们，那之前千万别泄露。”李一担心如果会长提前太多知道黄昏集会打开，怕是镇妖局内关押的妖们恐怕命运堪忧。
脾气再好的妖，如果知道同类被杀，也难免兔死狐悲，到时候黄昏集新放出来的妖们会不会二次围攻镇妖局都难说。
曲西楼听懂了他的意思，果断道：“放心。”
李一灵感一动。
猛地抬头，他没再听清曲西楼说什么，看见一道人影慢悠悠从山上迎光而来。
与他一样的白色短羽绒服，黑色的裤子，显得本就纤瘦的人腿特别特别的长。
火炬一般的山成了幕布背景，心上人从画中来。
“我还有事，随时联系。”李一匆匆挂了电话。
另一边的曲西楼还在懵，现在不属于随时的范围么？
她看看时间，聊的已经够久，还是放花逸泓回去报到吧。
曲西楼收了手机，将手捏的嘎巴响，“花队，为了不必要是麻烦，你委屈一下？”
半小时后，镇妖局从总局到分局，处处八卦分享花逸泓惨遭曲西楼痛打的消息，一队和三队又一次开始口水战。
李一跳起来，迎着时初跑过去。
时初慢悠悠下来，看见李一鼻子冻得通红，“你怎么在这儿？”
“心有灵犀，猜你今天会下来。”
时初的重新出现惊呆民宿老板，他彬彬有礼付完所有人住宿费，老板愈加地看不懂，赠送一瓶自家酿的青稞酒，欢迎他们以后再来。
“你们下次来，我给你们打折。”老板开车送他们到机场，将名片散给他们。
时初捏着名片温言道谢，仰望碧蓝的天与洁白的雪，最后一站，也是雪原。只是山下草木旺盛，细雪更干。
“走吧，去最后一站。”
飞机上，李一低声和时初同步信息，时初安静听着，默认李一的做法。
末了，李一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杀岁央？不是“天问”？”
时初点头，“不是。”
李一看过云烨的记忆，早知道“天问”阵的危险，可他偏偏没看到“天问”阵的阵图到底长什么样。
时初道：“类似“封神印”的一个地级阵法。”
李一盯着时初的眼睛，狐疑难消。
时初迎着他的目光笑起来，“烛龙不是真龙，不需要“天问”也能搞定。”
“那为什么非要到黄昏集呢？”
“因为就算是地级阵法，也能摧毁半座城。”
李一将信将疑，“你画出来我看看。”
时初好整以暇，“你想咱们带着一飞机人一起坠机么？”
李一靠回椅背上，忧心忡忡，“时初，如果我们一次不能杀掉烛龙，我们还有六十年时间，无数次机会，早晚有一天能弄死他。你冒险带我进幻境学云烨的阵法，不是为了让我看着你自己去送死，证明我依旧是个废物，对嘛？”
时初微怔。
“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行吗？”
时初轻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