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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倒行逆施

河西张家老宅,张孟达端一杯热茶吹着,眉目不善。

他弟张仲继一袭素黑吏服,一手搭在椅子扶手,右手抬起抚着颌下浅须:“昨日就察觉阿信变化诡异,原来他是早有决断胸怀恶气。且不论韩二家占不占理,这回是阿信铁了心要分割明白。在外见了世面就是不同,这委实打了韩二一个首尾难顾。”

“可他终究年轻,韩二哪里是好图谋的?”

“我也不瞒你,乡寺里的三官三老都是为韩二说话的,阿信若执意算账,会得罪乡寺里的官吏、三老。”

张仲继语态一如既往的澹漠:“何况这算账,算到底,阿信也占不到一点便宜。李亮留了后手,阿信闹到最后保准会便宜李亮,这是何苦?”

“看来你还不知事态之严重。”

“小妹这些年操持只为阿信,可有贼人要害阿信性命,你说小妹、阿信可还能忍受?”

张孟达小饮热茶:“这已不是钱财纷争,实乃不共戴天之仇。”

闻言,张仲继脸色大变,迟疑说:“这可不妙……就不怕韩二狗急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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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自有手段整治他,让他乖乖入彀。”

南街牛市正对着的张孟达家中,乡寺税官田乐登门拜访,张开引田乐到客厅落座,询问因由。

就见田乐从袖中递出一页公文,直说:“本官此来专为调解韩、李、张三家纠纷,为说和而来。”

田乐正值壮年,蓄着浓密小胡子,显得干练:“可否引李中更前来一叙?”

“好,田主税稍候。”

张开拿了这页公文去寻李信,这是一页韩忠每年的缴税账单,计有挽马、驽马各十五匹;房屋栋税、雇工更役钱共有四百四十银左右。

李信看了这页公文,不知其所谓,心中自然没波澜,穿了暖色调礼服前来客厅。

各自拱手见礼,落座后李信问:“此系三家私事,我是苦主还未报官,怎么乡寺就要介入、调解?”

“李中更,田某平生最爱做仗义事,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今听闻李中更欲做那损人一千自伤八百之事,特来劝解,此皆出于公心。”

田乐面有微笑:“以田某观之,李中更与韩家女儿相互怄气,这不过是少年意气之争,实不该牵扯广泛。”

“田主税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李信面容不苟言笑:“此系三家私事,不曾引发械斗、群殴,也不曾报官,乡寺就不该插手调解。再者,调解乡野争执,是三老职责所在,与田主税何关?”

“呵呵,李中更锐气逼人呀!”

田乐伸手指着李信随手放在桌上的公文纸质问:“三家争执,与本官大有关联。若是韩忠产业消解,本官每年税务会少近乎两成!这让本官如何向县寺金曹上报?比历年少了两成,这官还如何做?”

他面色木然似乎愠怒非常:“每年挽马、驽马三十匹,这是郡府挂账之事。若是突然没了,上头追究起来,难不成李中更来补这缺额?”

“笑话!田主税这话未免荒唐。”

李信手掌按在公文纸上一推,推到田乐身前:“韩忠军爵低微,承租麻子滩五里草场时定下三十匹马税租,这税是当年乡寺与韩忠协商定下的,与我何关?”

“呵呵,李中更何必装湖涂,五里草场如何能孳生三十匹马?”

田乐皮笑肉不笑盯着李信:“李中更若执意要闹,只要每年给乡寺补上三十匹马的亏空,那本官也能既往不咎,或许还能为李中更仗义执言。”

“田主税,乡寺明知道五里草场生不出三十匹马,韩忠也知道,但还如此签订承租协议……这说明韩忠另有妙法。他既然能年年缴清马匹,我想今后他也能缴清。”

“算起来,韩忠非我三族至亲,他欠了乡寺税租,卖儿卖女偿还就是,与我何干?”

李信始终无动于衷:“若乡寺硬要逼着李某缴纳这三十匹马做年租,那李某只好去郡城申诉。郡守袁公四世三公,品行廉洁清正,想来自能为李某清洗冤屈。”

田乐怔怔望着李信,李信面不改色,眉目厌恶、轻视之色发自心底。

“呵呵。”

田乐突然莞尔一笑,笑声爽快:“李中更,田某升迁就在这一两年里,这三十匹马关系重大,不容有失!李中更若肯行方便,田某感激不尽!”

李信也是露笑,见状,田乐笑容也显得更自然一些,张开脸上也跟着露笑。

“我在阳关镇,田主税升官去县城……我要田主税的感激何用?”

李信起身,居高临下盯着笑容凝固、渐渐扭曲的田乐:“我本无意与你为难,你若觉得我在刁难你,那就当是刁难吧。”

“李中更说笑了,何必说气话?”

田乐赔笑,用眼神督促陪坐的张开,张开回以苦笑不愿开口劝解。

见状,田乐敛笑,肃容说:“兹事体大,还望李中更不要倒行逆施!今日田某也有不该之处,真不该在李中更气头上时来商议此事。不如改日李中更气消了,田某再来叨扰。”

李信却露笑:“田主税言之有理,你我改日再聚。”

送田乐出门后,张开才问:“为什么得罪他?”

“早就得罪了,现在得罪的深一些也无妨,难道他还能雇凶杀我?阳关镇就这么点东西,话事的人越多,分到的也就越少。”

李信眯着眼:“我不知你受够了没有,反正我恨不得一拳打个稀巴烂!”

张开侧目:“你想把谁打烂?”

“不知道,昨天想打你二舅,今天想打姓田的。不把这些挡在路前的话事人打死打碎,哪里轮得到咱们这些小辈话事?”

李信笑呵呵转目见张开一脸诧异模样,不由长吁一口,开怀说:“不是我猖狂,我只是想活的畅快一些。”

更要活的安全一些。

只有猖狂一些,才会刺激暗杀原主的凶手再次动手。

行凶者是熟人,偏偏原主李信记忆碎片中没有凶手的一点线索,就如扈彤的信息一样,可能是原主相关执念太过深厚,硬是抹除了相关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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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些记忆还在,对原主李信来说太过重要,念念不忘。仿佛加密的文件包,就存在脑海里,可自己无法解读、提取。

既然凶手是熟人,那原主记忆中的亲近熟人就不能全部相信。

这类熟人能暗杀原主一次,那么也就能暗杀第二次。

这些熟人敢下杀手,说明是不喜欢李信的,那么给他们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岂不是能看得明白,又能划分彼此界限?

找不到凶手,那就跟绝大多数表面亲戚拉开距离,减少走动。

自己虽有加速伤势痊愈的小外挂,可若是遭遇投毒这类暗杀手段,估计这点外挂是顶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