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无涯愣了愣，眸子里似乎有泪光点点闪烁，却又因为他的倔强，固执地没有继续放任自流。
用力点了点头，庄无涯的脸上交杂了太多的情绪，却反而变得平静下来。心绪越是杂乱，越反而不露痕迹。
“怎么不见夫人？”
简兮适时地打破沉默，向周围看了看，状似十分无意的样子。
痕妆一听，几乎是在瞬间便明白了简兮的意思。
她就说嘛，这个男人平日里连出门都很少见，今天居然这么旁若无人地跟着她，原来居然是为了美人而来……
夫人……这两个字在庄无涯的心里早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所占据。他想坚决地申明，那个女人不配做他的夫人。却还是按捺下焦躁不安的心情，说道：
“简公子说错了，她只是姨娘。庄某的夫人已于几年前过世了。”
“哦！不好意思，简兮深居简出，孤陋寡闻了。”
简兮嘴里说着抱歉的话，眼睛却依旧淡然平静的看着痕妆，想看看对于庄相的这番表白，她会不会有所感动。
可痕妆却让他失望了。她的眼中非但没有感动，反而似乎因为这句话而一下子变得冷淡了下来。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寒窖中刚出来一般，到处散发着冷意。
“无妨。今日有客，她便在内堂用膳了。我们不必管她。”
庄无涯也同样感觉到了痕妆身上突然散发的冷意和那无法让人忽视的疏离。
“痕妆也好久没有看到孙姨娘了，况且痕妆在相府也呆了那么久，说句不知羞的话，也应该算不得外人了。不知相爷能不能请姨娘出来，同我们一同用膳呢？”
痕妆这番话的用意，庄无涯一时想不明白。简兮却已经听得清楚。心中不由一喜，为她能这么快就领会到他的意思而高兴。
“好。来人，请孙姨娘来饭厅用膳。”
庄无涯看看痕妆，又看看简兮，毕竟是官场上打滚多年，在阴谋场中爬到巅峰的人，仔细一想，表明白了痕妆的用意，不由将目光在简兮的身上多停留了两刻，目光沉稳深邃，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孙姨娘没过一会儿就来了。说实话，她没想到痕妆居然会突然提起她，还说许久没见她，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她很想念她似的。
当然，她并不会真的那么天真的以为痕妆突然想起她，是因为她突然想念她了。
行过礼后，孙姨娘便在痕妆的对面，庄无涯的旁边就坐下来。脸上带着似乎已经经过无数次练习才得到的标准笑容，没有丝毫温度，看着像极了一个带着虚假面具的人。
“原来这就是孙姨娘啊，果然是天生丽质啊！要是相爷不说，我还以为是相爷的女儿呢！”
简兮再次开始发挥他那张妖孽般的脸和那两片薄唇一开一合间吐出的甜言。
刚进门时，孙姨娘便注意到了痕妆旁边坐着的这个英俊美满无比的男子，那刚毅中带着柔和的容颜和他脸上的温柔笑容，都不由让她痴迷。
这样人间少有的人居然在夸奖她，说她年轻漂亮，这叫孙姨娘的心里更是如同开了一朵花似的，脸上的笑容也带了几分女儿的娇羞，双颊上甚至可见两抹淡淡的红晕。
痕妆极其鄙视地看了简兮一眼，对于他的行为未致评价，只是冷眼看了孙姨娘一眼，手中的筷子便已经开动，专拈眼前的一旁青菜放入嘴中，却尝不出是什么滋味来了。
简兮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几分轻佻的味道，庄无涯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秀非常，拥有着一张让女人也嫉妒的容颜的男子。
他虽然并不了解这个男人，可从那双看向痕妆的眼睛里，他分明看到了二十年前看着漪澜的自己。
只是，这双眸子太过深沉，也隐藏了太多的秘密，这世间只怕没有人能够真正触碰到他的内心。若是爱上这样一个男子，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劫数。
“多谢夸奖，这位公子可真会哄人开心。”
孙姨娘掩唇轻笑着，却媚眼如丝，双目含春，好像一个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女正面对着她心爱的情郎一般。
“我可从不喜欢哄人，只喜欢说实话。若不是姨娘已嫁人，只怕我还要跟相爷争抢呢！”
痕妆终于领略到了简兮的多情，前不久她才刚刚看到了他的薄情寡义。她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简兮和孙姨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另外两个大活人的存在。
痕妆无奈地冲庄无涯苦笑，简兮的话，说得越来越过分，完全不理会人家的丈夫还坐在他的面前。
孙姨娘也早已被简兮撩拨的心旌荡漾，哪里还顾得上理会身边到底坐了些什么人。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下人们已经开始收拾餐桌了，痕妆满含歉意地对庄相苦笑着。说完，也不等庄相回答便着急忙慌得将简兮拉了出来。
刚出相府，痕妆便猛地甩开简兮的手，脸色也早已变得暗沉无比，如同夏日即将大雨倾盆的灰蒙蒙的天空。
“小丫头，你走那么快干吗？等等我啊！”
简兮嬉皮笑脸得凑了过来，一看痕妆的脸色，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灿烂了。
痕妆此刻真是恨不得一拳打过去，把这个心口不一，超级腹黑，又超级讨人厌的家伙那张英俊的脸打得开了花，看他该怎么去勾引调戏别的女人。
这一刻，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气似乎生的很是没有来由，好像是凭空而来，却已经让她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就快要爆发了。
“你离我远点儿，我可不认识你！丢死人了！居然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调戏一个可以当你娘的女人，我真是看不出来，原来你简兮居然好这口！”
说着，更是心里满腔的怒火，也不愿意再去看简兮，便挂着脸一直往前走。
走了半天，却突然发现不见了简兮的声音，又感觉到他已经不在附近。痕妆心里又是失落，又是恼怒，简直恨不得一下子把简兮撕个粉碎才甘心。
转头，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却是一无所获。心里难过，却又更加愤怒，不由转回身便愤愤地甩开了胳膊朝柳絮巷走去。
“丫头……”刚走两步，声音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痕妆驻足，朝周围看了一眼，却依旧一无所获。
无奈苦笑，喃喃自嘲道：“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居然产生幻觉了？难不成是生病了？”
用力摇了摇头，企图将那个令她讨厌的声音从脑海中摇出去，耳边却又再次传来同样的声调，这一次却比上一次要清晰许多。
痕妆再次驻足，只听周围人声轰动，疑惑转头，朝着众人仰头的视线看去。
只见那只妖孽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人家的房梁顶上去了。他双手负于身后，那样自然地从房顶上跃下。
微风卷起他的衣袂，飘飘欲仙，如若神祗。
无数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个个目瞪口呆，嘴里不由发出惊叹之声。
只见那人缓缓落地，那样的倨傲冷漠。他邪肆地扬着唇角，更让人无法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他缓步走到痕妆的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温柔一笑：
“怎么样，有没有一种仙人下凡的感觉？”
痕妆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已经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而她刚才居然也该死地被迷住了。只是，她又怎么可能承认，让这个男人得意呢？
“仙人可都是一身白衣飘飘，你这样子，充其量也只能算只魔，还是不入流的那种！”
痕妆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地转身就走。简兮急忙跟了上去，却依旧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笑说道：
“丫头，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你个头的醋！本姑娘可不喜欢吃醋，本姑娘只喜欢酒！”
痕妆愣了愣，却很是不服输地皱起了眉头。又继续往前走着自己的路。
她吃醋？有没有搞错？他是她什么人，他调戏别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吃醋的应该是庄相，跟她有什么关系？！真是莫名其妙！
“没吃醋，那你生什么气啊？”
简兮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痕妆，他难得可以与她这么轻松的相处。
“生气？”痕妆顿了顿，不由在心里问自己，自己到底在气什么。随即，便得到了答案，“简兮，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跟庄无涯什么关系，你当着他的面调戏人家的姨娘，这是什么意思啊？算了，我也不想计较这些了，反正五年前我就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说完，情绪便低落了下去，再不吭声，只是默默地走着。
她的心事，简兮最是清楚。明明最是在乎，却总是摆出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样。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愿意真实的面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一天匆匆而过。已是午夜时分，月已上中空，几颗星子闪烁着明亮的光，犹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未完待续）